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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審訊,成果喜人。
除了那幾個主要的邪修宗門,竟然還挖出倆正道宗門背地裡也修邪術,且暗中助紂為孽多次。
那些零零散散無門無派,前後參與鬼門計劃的邪修,在過年之前共抓獲六十一人。
元酒從審訊室出來後,直奔雍長殊辦公室,發現章齡知和弘總竟然也在。
她將筆錄口供丟到雍長殊桌上,昂首挺胸道:“我問出來了一些你絕對沒想到的東西。”
雍長殊打開筆錄翻看,章齡知則是好奇地探頭看了眼:“到底問出什麼了?”
弘總回想了一下今天的所見所聞,很快得出判斷:“元觀主是負責金恨水的審問吧?之前因為金恨水與趙昌英魂魄融合,兩者的記憶互通不多,所以在去裂土之前那個碎屍案裡出現過的詭術師,從我們眼皮子底下跑了之後,就一直沒有下文。”
“今天這是問出來了?”
元酒瞪大眼睛,抽出花瓶裡的一隻孔雀羽毛,在弘總腦袋上點了點:“沒想到你小子濃眉大眼的,心思竟然這麼敏銳!”
“真審出來了?”章齡知抱著雍長殊桌上的木頭擺件震驚,“那家夥嘴巴緊得很,局裡換了好幾撥人,反反複複審了好幾個月,一點進展都沒有。”
“你說他不配合吧,他真的怪配合的,有問必答。”
“但一看筆錄,好家夥,全是廢話。”
元酒坐在軟包沙發上,從容不迫道:“當然審出來了,我哪兒有那麼多時間跟他兜圈子,反正鬼在我這裡沒有鬼權,尤其是壞事做儘的鬼。”
章齡知小聲提醒道:“他其實也不算鬼吧,是個半吊子鬼神。”
但就這實力,局裡不少人都拿他沒辦法。
“那個詭術師叫牧瞳,這個你們之前應該從趙昌英嘴裡問出來過。牧瞳的確切消息我記得你們也知道,一個三四百歲專走歪門邪道的壞蛋,本來壽元是沒有這麼長的。但他現在跟著一個大妖做事,那大妖可以為他延續壽命。”
說到這兒,元酒抬眉朝雍長殊望去:“你說巧不巧,牧瞳背後的那個大妖,竟然是隻蛇妖!”
雍長殊放下筆錄,輕輕歎了口氣:“你一說,我就猜到了。”
“之前因為妖血和其他線索,我就推測他可能和邪修合作了,但目的是什麼,一直不太清楚。”
元酒翹著腳,笑著道:“目的簡單的很,它要養傷。”
“它又不是什麼清心寡欲的妖族,凡是利他,一切都不是阻礙。”
“牧瞳就是他的爪牙,而牧瞳也是鬼門中最關鍵的一環,他串聯起了天陰門和禦鬼宗等早就分崩離析的邪修門派,利用這些邪修四處作惡的機會,趁機掠奪大量的生機、氣血和氣運……”
“天陰門那個師陰秋掌握的陣法,就是從牧瞳給的古籍中學的。”
一個三四百歲早就該入土的老東西,尤其是見識過早年間鬼門覆滅,在其中渾水摸魚多年,手裡可是攢下了不少好東西……
隨便拿出來的一些古籍,就能讓幾個邪修在全國各地攪風攪雨,民不聊生。
“趙昌英一個殺人犯,怎麼會知道這麼多關於牧瞳的事?”
“哦,不是趙昌英一個,他和金恨水靈魂融合後,記憶也互相交織,金恨水以前也見過這個牧瞳。這是兩人融合後,整理出的信息。”
章齡知問:“金恨水有沒有可能說瞎話,專門騙我們做無用功?”
元酒搖頭:“我可以跟你保證,他絕對不敢。”
她對付金恨水的手段可謂是軟硬兼施。
人最怕什麼,她不一定摸得準。
但一個半死不活的半吊子鬼神,最想要什麼,最怕什麼……她可是一清二楚。
“那現在,怎麼抓捕牧瞳?”弘總提出最關鍵的問題,“還有,他背後是隻千年蛇妖,對付起來可沒那麼容易。”
元酒摸著下巴,腦海之中靈光一閃,忽然舉起手指:“我有個好主意。”
……
除夕的外海之上,一處漩渦憑空而出。
四處全是濃稠的黑,隻有波瀾順著一個方向快速湧動的聲音。
元酒躺在重明寬闊的背羽上,仰頭看著上方的星空:“今晚雖然沒有月亮,但星星真的超級多。”
重明隱匿了身影,一臉幽怨道:“今晚可是除夕,本以為能在觀裡跨年的,你竟然拉我來巨鬥市這邊的海域守株待兔,萬一那條蛇不來呢?咱們今晚豈不是徒勞一場?”
“肯定會來,這次的消息投放得可超級精準。那條蛇傷重一直未愈,而雍長殊已經修出九尾,它不可能繼續再這麼蟄伏下去。雖然蛟和龍聽起來有些縹緲,但對於一隻處於極端不利環境下,變強心思非常迫切的千年蛇妖而言,絕對值得冒險一試。”
“還有哦!除夕,特管局不加班的。”元酒翻身坐起來,笑眯眯地說道,“隻有今晚是最好的機會。”
“裂土的入口根本沒開,這個漩渦看起來真的有些假。”
重明看著下方的大漩渦,比起他們當初進去時那九個,一點氣勢都沒有。
元酒有點尷尬地拍了他腦殼一下,輕咳了一聲:“將就著用吧,你沒看下麵陵祈那麼辛苦?”
一點眼色都沒有的笨蛋扁毛!
元酒和重明等了老久,一直到十一點後,海上的氣流突然變了。
重明著急忙慌地調整姿態,擰眉道:“你確定是隻蛇妖?這氣息不太像啊,反而更像……咱們前段時間在裂土碰到的蛟。”
“這是渡劫了?”
元酒不太確定,她沒聽說最近有蛇妖渡劫啊。
雍長殊也不知道,不然他肯定會早早提醒的。
“是蛟。”重明雙目如炬,冷冷地說道,“我被蛟咬過一次,對蛟的印象很深,氣息差了不少,但確確實實是頭惡蛟。”
元酒也看到了,大江入海的那個口岸,有一團猩紅的光正往這邊移動,速度非常快。
蛟龍蛟龍,但卻不是龍。
蛟居河川湖淵之下,也被稱之為潛蛟。
傳聞,蛟修千年,沿江入海而化龍。
但不管是蛇化蛟,還是蛟變龍,過程都凶險異常,成功的概率甚至不到萬分之一。
所以這就是裂土的蛟族,為何想儘一切辦法,都要得到龍族遺骨的根本原因。
迎麵而來的這條蛟蛇,注定不會成功。
它身上的血孽之氣太重了。
尤其是在這個天道製衡,人族居氣運之首的世界裡。
害了太多無辜之人的性命,天道根本不容它。
這也是為何它身上的傷一直不好,反而越拖越重的原因之一。
“來了,準備動手。”
元酒拍了拍重明的肩羽,宛如一把出鞘的寶刀,隨時準備迎戰。
不過他們尚未露麵,一道白光刹那間從天而降,宛如雷霆落海。
巨大的白狐虛影浮在空中,元酒握刀的手一頓,低頭看向重明。
“你通知他的?”
重明搖頭:“沒有呢,但除夕夜咱們不回去,他肯定猜得到原因吧。”
元酒歎了口氣,很是無奈道:“你說狐狸啊……是不是太聰明了點?”
這一說謊就露餡,以後可咋辦哦~
“咱們還下不下去?”
重明飛在高處觀戰,不確定要不要下去搭把手。
元酒搖搖頭:“算了,他既然自己來了,那就讓他自己報仇吧。”
畢竟是死對頭,能親自手刃,肯定更痛快一些。
“更何況,他現在修為虛浮,正需要一塊像樣兒的磨刀石。”元酒坐在重明背後,已經放寬了心,淡定地掏出一杯果飲,“這隻蛟蛇勉勉強強能湊個數吧。”
重明搖頭道:“他現在是九尾狐,不是以前斷了條尾巴的六尾狐狸。九尾天狐可是神族,不是妖。若是連一隻帶傷的惡蛟都收拾不了,我估摸著修仙界那群他剛認的天狐祖宗,能跨界過來錘爆他的腦子!”
“看看吧。”
元酒對重明的說法不置可否,那群天狐遠著呢……
蛟蛇與白狐在海域之上掀起風浪無數,元酒擔憂海浪波及沿海居民,隻能和重明分開,將風浪控製在一定範圍之內。
她踩在陵祈拖著的一條小木船上,身形隨著波浪搖晃,遠遠觀望著那頭白狐從高處俯衝而下,與海中翻騰的蛟蛇撕咬打鬥……
陵祈看得心驚,趴在船頭,漂亮的尾巴在海水裡甩動著,問道:“我還是第一次見陸地上的圓毛妖族和水裡鱗甲妖族打架,這架勢比我們海族打架可凶殘太多了。”
主要是體型,不管是陵魚還是鮫人,體型和人類區彆不大,頂多就是魚尾長一些,年長的能長到兩三米,再多就沒了。
但海上的白狐體長已超過百米,那惡蛟更是不遑多讓……
兩者搏命之間,海水很快就見了紅。
這場爭鬥持續了半小時,最終以蛟蛇敗落降下帷幕。
元酒看著重明從海麵上掠過,爪子裡抓著一條十來米長的蛟蛇,飛向了遠處。
而雍長殊則是踏著一浪高過一浪的海潮,朝著小船這邊跳跑而來。
陵祈一頭紮進水裡,朝著遠處的重明遊去,不打算繼續在這裡當電燈泡。
白狐落在船頭,元酒看著他毛上的血珠,笑著說道:“打得可過癮?”
雍長殊點點頭,保持著獸形笑起來:“很暢快。”
他已經許久沒有這麼恣意地與誰打鬥過了。
“現在死對頭也解決掉了,鬼門的案子也可以結了吧?”元酒坐在船上問。
雍長殊體型變小,走到她麵前,抬起爪子,讓她擦手:“差不多,已經安排熊星星跟百相門的長老去抓牧瞳了,他跑不掉。”
“那……咱們回去跨年?”
元酒歪著頭,握著他的爪子,偷偷揉了揉他的肉墊。
雍長殊看向海岸邊,那裡無數煙火在同一時間炸開,天空被照亮,星辰此刻悄然褪色。
“新年快樂,元觀主。”
元酒回頭呆呆地看著煙花,半晌後才歎氣道:“還以為能在道觀裡跨年呢,沒想到還是沒趕上~”
眼前的白狐不見蹤影,一個寬闊的懷抱輕輕攏住了她:“我的錯,贏得慢了。”
元酒眨了眨眼睛,忽然笑出了聲:“早就知道沒辦法回去跨年了,逗你的。”
雍長殊被揪了一下尾巴毛,沒有任何生氣的跡象,隻低頭看著她燦然的笑臉,真心覺得命運待他不薄……
他放開了她,化作巨大的白狐,側首道:“走,帶你回家。”
元酒跳到他背上,探頭將一塊金玉鎖掛在他脖子上。
“這是新年禮物。”元酒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後腦勺,“隻有你的才是同心鎖,我親手煉製的,其他人可沒有哦~”
雍長殊踏空而起,很快就飛上了雲端,那枚隱沒在白色長毛中的金玉同心鎖,讓他忍不住心神搖曳,尾巴上的毛都炸開變粗了一圈。
山中的歸元觀轉瞬近在眼前,落地之前,他突然地開口:“遇見你,真好。”
元酒從他背上跳下來,理了理衣袍,驕傲地抬起下巴:“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你還能是誰?一個除舊迎新之夜還在外麵談戀愛,不知道回家吃飯的棒槌!”
一道戲謔的聲音突然插入兩人中間,元酒和雍長殊齊齊扭頭看向道觀大門。
道觀的門沒關,城上月單手撐著下顎,清冷的臉上掛著幾分戲謔,高高坐在台階上,月柘已經靠在他背上呼呼大睡。
長乘則抬手點亮了門口的燈籠,笑意盈盈地看著一人一狐。
周方從院子裡跑出來,催促道:“回來沒?”
“回來了就趕緊進來吃年夜飯!等一晚上了都!”
重明抓著一條半死不活的蛟蛇從天而降。
他背上的陵祈一個滑跳,平穩落地,尾巴撐住了自己的身體,雙手舉在兩側努力保持著平衡。
南巢披著毯子從背風的角落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關節:“師父,快進來吧!外麵真的冷死了……”
棒槌本槌·元酒看著鬨哄哄的門口,一臉木然:“……”
不知道現在能不能連夜買票去火星,總感覺這個星球是一天都不能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