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瑞峰到西原縣的教育局直接就去了劉通的辦公室。劉通恰好正在辦公室裡喝著茶看報紙。郭瑞峰便把馬明禮在他評高級職稱這件事情上做手腳的情況跟劉通說了。
劉通聽後,說:“聽你這麼說,這件事情馬區長做的確實有點兒問題。副高職稱上報這個問題,以前確實是有人數限製的,後來又取消了限製,隻要條件符合,都可以報,至於上報以後能不能評下來,那就看高評委的人怎麼評啦。今年以前的事情,不知道是馬區長不了解情況造成的;還是就像你說的,是故意刁難你造成的。如果是他不了解情況造成的,那是他工作上的失誤;如果是他故意刁難你造成的,就是工作上的濫用職權。剛才你也說過了,你們過去沒有發生過衝突,沒有矛盾。怎麼就出現這種情況了呢?所以,我們得對這件事情做調查,調查清楚了,才能有一個公正的判斷,然後再做出相應的處理。至於今年的這個情況,你說是馬明禮私自壓下了你的申報材料,造成了你今年沒有評上高級,目前我是隻從你這裡第一次聽到,具體情況還得調查,然後才能搞清楚,再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你反映的情況我都知道了,今天你先回去,等消息的。我馬上安排人對這件事情進行調查,到時候再聯係你,給你答複。你看可以吧?”
郭瑞峰工作這麼多年,從來也沒有直接跟教育局的局長直接對過話,今天如果不是一怒之下跑了來,恐怕這輩子都不會跟局長直接對話。像他這種鄉鎮中學的教師,彆說是直接跟局長對話,就是能遠遠的見上局長一麵,可能也要好幾年才有一次機會。局長在他的眼裡,那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就像天上的日食跟月食一樣,難得一見。是他這種小人物輕易見不到的,更彆說是能說得上話的了。
可今天,他既麵對麵見上了,還麵對麵說了話。
郭瑞祥原以為像局長這種大領導,都是很威嚴,不易接近的。就像動物世界裡那些吃人的猛獸一樣。
叫郭瑞峰沒想到的是,今天劉通見他時說話竟很是和氣,又說要幫他解決這個問題,心裡那團窩了多年的火便漸漸的被這番看似十二分公正的言語給熄滅了。
從教育局出來,坐了班車往回走的時候,郭祥瑞的心情已經舒暢起來。他覺得劉局長一定會收拾馬明禮,還他一個公道。說不定,還會由此撤了馬明禮的職,讓他再也神氣不起來,讓他老婆張巧珍再也牛逼不起來。這樣的結果是郭瑞峰最想看到的。
郭瑞峰滿懷希望的在學校等了一個星期,沒有等來劉通局長找他反饋那件事情的信息,卻等來了張巧珍對他鋪天蓋地的冷嘲熱諷。張巧珍的這些冷嘲熱諷雖然沒有直接跟他說,是跟彆的老師說的,但很明顯是說給他聽的。
張巧珍說:“一個大男人,自已屁本事沒有,五年了,評不下來個高級職稱,還到處告帳,說是老馬不讓他評!高級職稱評審,那是省裡組織的高評委的事情,是老馬一個鄉鎮學區的區長能主宰的事兒嗎?”還說:“有些人,就是看不得彆人一點兒好,他評不下來,看見我評下來了,就眼紅了,到處宣揚說我頂了他的指標!現在人家夠條件的都能上報,是人家省裡的高評委不讓他過,他怨得著我們家老馬嗎?有本事他去告高評委呀!告我們家老馬,算什麼本事!”又說:“我們家老馬身正不怕影子斜!想告他儘管告,愛上哪告上哪告去,我們才不怕他告呢!他除了有告帳這點兒本事,還能乾什麼!簡直就是無理取鬨!”
這些話傳到郭瑞峰的耳朵裡,他的五臟六腑都快氣炸了,恨不得立刻跑過去狠狠的抽上張巧珍幾個耳光,一直把她那張得意洋洋的臉抽成豬窩裡的爛泥巴。他想找張巧珍去理論,但又考慮到張巧珍吵起架來就跟個潑婦似的,自已這樣的,三個也未必是她的對手。事情吵不明白,還圖惹一肚子氣,讓許多人圍著看笑話。
郭瑞峰思前想後,決定還得去趟教育局,再去找趟劉通。把馬明禮慫恿張巧珍說自已是誣告的事情跟劉通說說,讓他看看馬明禮夫妻兩個究竟是什麼嘴臉,並強烈要求劉通撤了馬明禮的職。
郭瑞峰到了教育局,劉通是找到了,可是劉通告訴郭瑞峰,他已經對郭瑞峰反映的事情做了調查,也叫馬明禮來局裡進行了核實,據馬明禮說,確實是他拿著郭瑞峰跟張巧珍的高級申報材料來的局裡,可是,那天他來的時候,除了拿著他們倆的材料,還拿著一些上報教育局的其他材料,到了局裡,他想著先把其他材料送完了,最後再到人事股去送他們評高級的材料,順便也坐下來好好向人事股的趙主任詢問一下張巧珍評高級的事情。等他把那些材料送完了,到人事股的時候,才發現找不到裝郭瑞峰材料的那個袋子了,又到曾經去過的那些辦公室找,也沒找到;也搞不清是落在班車上了,還是在哪弄丟了。回去的時候,他又到二運汽車站專門去打問,通過電話聯係到了那輛班車的司機,那司機說沒見到過郭瑞峰的那個申報材料,說要是真落在了車上,說不定是讓哪個顧客順手拿起了。當時,馬明禮一方麵是聽張主任說,第二天就要往上級部門送材料了,就算回去通知郭瑞峰重新弄那些村料也來不極了;另一方麵是想到郭瑞峰之前好幾年報上去都沒有評下來,覺得今年就算報上去,估計也是白報。自已要是把丟了郭瑞峰材料的事情跟他說了,郭瑞峰肯定跟他鬨騰,就存個私心,裝下來沒作聲。
“丟了!找不著了!說的多好聽!他是專門來送那兩份材料的,怎麼會弄丟呢!純粹是胡說八道!我看他就是故意把我的材料壓下來的!對這種不負責任的乾部,你們應該嚴肅處理!應該撤了他的職!”郭瑞峰氣憤的吼道,吼完連著咳嗽了好幾聲,然後呼呼的喘起粗氣來。
“郭老師,你先喝點兒水,消消火氣!”劉通把茶幾上的水杯向郭瑞峰的麵前推了推,“馬區長我已經嚴厲的批評過他了,他也向我保證,以後再不會出現這種事情了。而且,我也告訴了他,讓他回去找時間給你賠個禮,道個歉。”
“這個事兒,就賠個禮,道個歉,沒事兒啦?”郭瑞峰驚訝的問。
“是啊!工作中誰還不出現點兒錯誤呢!隻要批評教育以後,將來改正錯誤,好好工作也就行了嘛!馬明禮弄丟了你評高級的申報材料,屬於工作馬虎,事後沒有及時跟你說明,屬於工作中藏有私心。這個事情也不算是多大的問題嘛。就比如郭老師你吧,工作中也會犯錯誤吧?比如教育學生的時候,有時候也會有語言過激,罰站,懲罰學生去打掃廁所這些事情吧?這種時候,學校通常是怎麼處理的?不就是個批評教育嘛!要是像你剛才在氣頭上說的,直接開除了,那學校得把你開除多少回呀!像馬明禮,他在送你高級申報材料的事情上出現了失誤,在其他工作上還是很用心,工作開展的很好嘛,咱們不能因為一個人工作中出現一點兒失誤,就否定他的全部吧?”
“你要這麼說,我就無話可說了!”郭瑞峰氣惱的站起來,轉身便向外麵走去。
走在樓梯上的時候,郭瑞峰感覺樓梯有些顫抖,他用手抓住扶手,定了定神,才發現是自已腿有些軟。他使勁兒呼了幾口氣,平息了一下激動的心緒,才重新向一樓走去。
一路上,郭瑞峰不知道自已是怎麼走出教育局的大門的,也不知道自已是怎麼走到二運汽車站的,等他坐進了班車上座位時,還是感覺懵懵懂懂,恍恍惚惚,仿佛在做夢一樣。直到班車快到鄉鎮的停車點了,他才感覺稍稍清醒了一些。
下了班車,郭瑞峰既沒向家的方向走,也沒向學校的方向走,而是徑直走進了他經常喝酒的那家飯館,要了一瓶白酒,一盤拍黃瓜,一般醬牛肉,一盤花生米,喝起酒來。
他做夢也沒想到,馬明禮濫用職權,私自壓下他高級評審材料這麼大的事兒,在劉通這個局長的眼裡隻是屁大個事兒。僅僅是一次批評教育,道個歉就完了的事兒!他早就算過,他要是能評上高級職稱,工資一個月就要比他現在多掙五百多塊錢,一年就是整整六千塊錢。再加上績效,就更多一些,一年六七塊錢,在劉通的眼裡居然是個小事!
沒多久,郭瑞峰便把大半瓶酒喝進去了,一個人喝酒,本身就容易喝的快,喝的快就醉的快,他又是在氣頭上喝悶酒,所以這大半瓶酒進肚,郭瑞峰就有了七八分醉,等一瓶子喝完,就完全醉了。
醉了以後發生的事情,郭瑞峰就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