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燕看孔向前二十多天還不回家,心裡漸漸開始發慌。
在那以前,孔向前不回家的時間最長的一次是十七天。那一次,也是孔向前生了氣以後離家出走的。很明顯,這一次的時間已經遠遠超過了那一次。
李飛燕想:“以前他離開以後,都是自己回家的,這次這麼長時間還不回家,是不是有了彆的想法?他要是哪天突然回來,向我提出離婚怎麼辦?”
一想到離婚,李飛燕的腦子裡就跳出了當初他們結婚時,孔向前跟楊桂花的事情。那時候,是孔向前三番五次求著她,才把婚結了的。
當時,孔向前隻是鄉鎮裡的一個普通乾部,一旦娶不了自己,離了婚,又有楊桂花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再找個彆人結婚,是很難的。而自己,在那件事情中是被同情的一方,在外麵沒有負麵的傳聞,即使找不到一個像孔向前那麼有前途的男人,找個一般的鄉鎮乾部還是不難的。
現在,孔向前的身份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成了西坡鄉的書記,如果跟自己離了婚,恐怕用不了幾天,就能娶到一個比自己年輕漂亮的女人。像孔向前這種又有權,又有地位的中年男人,宛如限量版的名牌包,是最受女人喜愛和爭搶的東西。而自己一旦跟孔向前離了婚,再想找一個跟孔向前差不多的男人,那真可謂比登天還難。要是找一個比孔向前差的,自己心裡又很難接受。真是高不成,低不就,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隻能在空中乾吊著,最後剩下的,就是獨守空房,陪著鬱鬱寡歡度過下半輩子了。
想到這些問題,李飛燕便有點兒坐不住了,覺得自己再這麼假裝貴女人,一味的為了麵子,繼續矜持下去,百害而無一利。
於是,開始給孔向前發短信和微信,向他問寒問暖,問冷問熱。果然,這些問候,跟李飛燕猜測和預感的一樣,沒有得到孔向前的任何回應。就像泥牛入海,不見蹤影了。
李飛燕見第一輪的火力偵察沒有效果,便跟著使出了第二招,繼續發短信和微信。隻是,這一回,短信和微信的內容,由問候,變成了道歉。說自己錯了,不該不考慮孔向前的感受,在他剛剛找完舅舅沒幾天,就逼著他再去找舅舅。說她自己作為女人,沒有體會到孔向前的難處,沒有考慮到孔向前現在當了西坡鄉的一把手,肩上的擔子那麼重,自己還給他找麻煩。又說,孔向前平時工作那麼忙,那麼累,好不容易回家休息兩天,自己還跟他鬨,讓他休息不好,睡不好,想想,自己很是後悔,後悔的特彆厲害,把腸子都快悔青了;為這事兒,現在她每天茶不思喝,飯不思吃,從早到晚以淚洗麵,體重都下降了五六斤,每天走路都腿軟的沒勁兒,眼睛發花,有一次過馬路,還差點兒撞到人家車上,把小命都交代了。
剛開始的時候,孔向前照樣不給李飛燕任何回複,李飛燕連發了幾天,痛改前非的態度越來越誠懇,重新做人的決心越來越大,洗新革麵的願望越來越強烈。終於感動了孔向前的鐵石心腸,開始回應李飛燕的短信。隻是仍然沒有表示要回家的意思,也沒有回家的行動。
李飛燕看到自己的努力產生了初步的效果,心靈得到了些許的寬慰。她想:“這麼多好話都說過了,他還是不肯回家來,估計是我給他搭的這個台階還不夠舒服,所幸我再加把勁兒,不怕他不上道。”
於是,李飛燕又使出了第三招,接著給孔向前發短信和微信。隻是,這次短信和微信的內容已經改成了懺悔和反思。說她這段時間晚上睡不著,就常常想起過去的事情,就覺得自己過去好多事情做的不好;作為一個女人,主要精力本來應該放在相夫教子上,自己卻舍本逐末,放在了跟單位那些同事的爭權奪利上。說她以後要向日本女人學習呀,心裡始終把自己的男人放在第一位,好好侍候他吃,侍候他穿,任單位那些同事怎麼議論自己沒本事,也全當是耳旁風,再也不聽了,再也不往心裡去了。又說,從現在開始,她要信佛呀,把每天的空餘時間,就用來抄經呀,每天求佛主保佑孔向前前途無量,官運亨通,五年之內,由科級升到處級,十年以內,由處級升到廳級,二十年以內,由廳級升到部級。還說,現在她已經開始練瑜伽了,她要把自己的身材弄的美美的讓他看,隔三差五她還到美容院去美容,做全身的按摩,現在她的皮膚已經美的越來越細膩,越來越水嫩了,就等著他回來欣賞。如果孔向前回來看了覺得不滿意,她下一步還要為孔向前去做隆胸手術,臀部填充術,臉部修骨術,把自己整成女明星那麼漂亮。到時候,即使整容手術失敗,把自己整成了醜八怪,豬八戒他二姨,她也認了。她做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愛孔向前,孔向前是他的神。她現在是真心後悔了,隻求孔向前能原諒她,早早回家來。
在李飛燕這樣一番痛徹心扉的懺悔之後,孔向前終於在離家第四十二天的黃昏回了家。
那天下午,李飛燕剛剛下班回到家,正在廚房裡準備晚飯,一聽到孔向前開門進來,立刻就像一隻歡樂的小鳥似的飛到門旁,喜笑顏開的說:“終於把你盼回來了!外麵冷吧?還沒吃飯了吧?我正在做飯,一會兒就熟了,熟了咱們一塊兒吃。這麼多天沒回家,要不你先去洗個澡吧,待你洗完了澡,飯差不多就熟了。孔亮,你爸回家了,你還看動畫,快跟爸爸打招呼,問爸爸好……”
說話間,已經接過孔向前脫下來的大衣、圍巾,掛在了門旁的衣架上,又趕快從鞋櫃裡找出孔向前的拖鞋,蹲身放到孔向前的麵前,待孔向前換下了腳上的皮鞋,李飛燕又立刻把那雙皮鞋拿在手裡,在鞋櫃前擺整齊了。
聽著李飛燕機關槍一樣連續不斷的問候,孔向前嘴裡跟著“嗯”了幾聲,並沒有說一句完整的話,神情顯得很是寡淡。待把拖鞋穿好了,馬上轉過身,衝正看動畫的孔亮叫了聲:“兒子,想死爸爸了!讓爸爸抱一個!”快步走到沙發跟前,一把將孔亮從沙發上抱起來,高高舉起,在孔亮的臉上連續親了好幾口,“你想爸爸了沒有?”
孔亮在李飛燕讓他跟孔向前打招呼的時候,扭頭看了他們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又把頭扭回去,眼睛盯在了電視上。在孔向前抱著孔亮親熱的時候,孔亮的眼睛還是緊盯著電視,並不搭理孔向前。
李飛燕早又去找來了孔向前在家裡常喝水的那個杯子,為孔向前衝了一杯茶,放到了孔向前麵前的茶幾上說:“你們父子倆玩兒著,我去做飯了。”然後,就邁著輕快的腳步回了廚房。沒一會兒,李飛燕又從廚房出來,手裡端了一個盤子,裡麵放著三根香蕉,兩個蘋果,一串葡萄,放到了桌上說:“餓了,就先吃點兒水果墊墊底。”
李飛燕重新回到廚房去做飯,孔向前拿了葡萄喂孔亮吃了幾顆,就把孔亮放到沙發上,起身進了臥室,把外衣脫掉,換了家裡常穿的一身睡衣,進衛生間去洗澡了。
李飛燕從廚房出來,看孔向前在洗澡,就從衣櫃裡為孔向前找了一身內衣,放在臥室的床上,方便孔向前一會兒洗完了澡換上。然後,又從衣櫃裡為自己找了一身鮮豔輕薄的內衣換在身上,坐在臥室門口的梳妝台前,對著鏡子,在臉上抹了些霜粉,又描了描眉毛,再把兩片嘴唇塗得紅紅的,最後才重新把圍裙罩在新換的衣服上麵,回廚房接著做飯。
李飛燕原本要做一菜一湯,跟孔亮兩個人吃的。如今孔向前回來了,又是離家出走四十二天後第一天回家,飯菜就不能如此簡單了。於是,從冰箱裡找到一塊兒牛肉,在微波爐裡解了凍,然後把肉切成片,又切了兩個青色的尖辣椒,兩顆蔥,拍了半頭蒜,用熱水泡了一把寬粉,做了一個爆炒牛肉。又打了六顆雞蛋,切了一顆西紅柿,炒了一盤西紅柿炒雞蛋。最後,拍了兩根黃瓜,拌上油,倒是醋,湊了一個涼菜,預備了下酒。
等孔向前洗完了澡,從衛生間裡出來,在臥室裡換上李飛燕為他準備下內衣,來到餐廳的時候,餐桌上已經擺了四盤菜,一個湯,一瓶酒。
孔亮的動畫片已經看完了,早早的就坐在了桌前,吃著李飛燕為他一個人專門準備下的飯食。李飛燕坐在旁邊,一邊看著孔亮吃飯,一邊倒好酒,盛好了飯,等著孔向前。
看孔向前落了坐,李飛燕先拿起自己麵前的酒杯,笑盈盈的看著孔向前說:“向前,吃飯以前,咱們先喝一個!歡迎你回家!”
孔向前沒有說話,拿起酒杯,跟李飛燕的碰了一下,看李飛燕喝了半杯,他也喝了半杯,把杯子放到桌上,拿起筷子,吃起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