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地方是一家在榆城開了將近三十年的老店。
位置不在喧鬨的商區甚至算得上有些偏遠,但一到飯點來來往往的客人便絡繹不絕,哪天都不例外。
邊淮和許誠詢兩個人跟在服務生身後,從人群裡穿梭,鑽進了幾乎不能稱之為包間的包間——
它隻有兩塊透明的門簾,連門都沒有。
“來啦。”芮書蕾朝著走進來的兩個人招了招手,而後拍了拍身側的椅子,“過來坐!”
邊淮順著他的動作望了過去。
一張並不大的圓桌,芮書蕾右手邊坐著邊淙,邊淙的旁邊留出了兩個空位,空位的另一邊是舒白萱。
顯而易見,那兩個連著的空位就是留給他和許誠詢的。
……邊淮斂了斂眸。
排排坐總比麵對麵好,起碼不會在吃飯的時候看到他的臉從而感到尷尬了。
這麼想著,邊淮深呼了一口氣,昂首挺胸,視死如歸地走到了邊淙的身邊,一屁股坐在了那紅色的塑料椅上。
片刻後,右邊投下大片陰影,隨著這人坐下來的動作,邊淮的肩膀被撞了一下。
這家店老,也小,七人桌並沒有多大,舉手抬足時都會和身旁的人產生接觸。
邊淮輕輕眨了一下眼,不動聲色地連人帶椅子往邊淙的方向挪了挪。
抬手去拿桌上的水壺時,兩個人的胳膊碰在了一塊兒。
邊淮又挪了挪。
燙完碗筷轉身將水倒進垃圾桶時,膝蓋又撞到了對方的大腿。
邊淮還挪。
“哥?”邊淙有些疑惑地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邊淮,小聲道,“怎麼了?”
邊淮氣聲回他:“我對老師過敏,想離你老師遠點。”
邊淙沉默一瞬,覺得他這話說得讓人無法反駁,悄咪咪地越過他哥看了一眼許誠詢後,他和邊淮一起連人帶著椅子往芮書蕾那邊挪。
“怎麼的?”正在和舒白萱聊天的芮書蕾被擠得往一邊傾,她忍不住瞥來一個眼神,“你們兩個準備把你們媽擠地上去?”
倆人對視了一眼,在他媽的眼神欺壓下,又連人帶椅子挪了回去。
許誠詢的餘光一直打量著這倆人,看著他們像背著殼的小蝸牛一樣挪走又挪回來,忍住了笑意看過去:“很擠嗎?”
“……有一點。”邊淮一邊說著,一邊默默收回腿,並攏著踩在了塑料椅子的橫杠上,一雙手交疊著搭在桌麵上,像幼兒園大班生。
爹還沒就位,菜也沒有上,右邊坐著弟弟,左邊坐著老師。
邊淮什麼事兒都做不了,隻能百無聊賴地去揪鋪在桌麵上的一次性塑料餐布玩兒。
戳個洞,再戳個洞,扯成條,再打個結。
同樣百無聊賴的邊淙跟著他一塊兒折騰,不到五分鐘,原本還是一整片的塑料餐布已經變成了流蘇款。
“邊淮。”許誠詢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你幾歲了?”
因為距離過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噴灑在他頸側的呼吸。
邊淮給餐布打結的動作頓了一下:“24啊。”
“哦,原來24了啊。”許誠詢的尾調有些上揚。
邊淮輕輕皺了一下眉。
這人不是知道自己比他小兩歲嗎,在這明知故問什麼呢?
許誠詢不疾不徐地開口:“我還以為隻有四歲小孩會玩餐布。”
他這句話說出口時,正好是邊成磊進門,沒人說話的空擋裡。
以至於,桌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這兄弟倆和他們麵前的那塊流蘇餐布。
“真是童心未泯啊。”舒白萱率先笑道。
“可不是呢麼,在家天天窩在房間裡看動畫片漫畫書。”芮書蕾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隻要一出門就一定是去書店買漫畫,長不大似的,還帶著淙淙也跟他一樣了。”
“有童心多好啊,我們家誠詢從小就跟個小大人一樣,我都懷疑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漫畫。”舒白萱偏著頭看許誠詢戲謔道,“是不是啊許老師?”
“這還是知道的。”許誠詢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畢竟是個老師,總會有學生上課偷偷看漫畫被我沒收。”
話音落下,邊淙一口水嗆到嗓子裡,咳得驚天動地。
手忙腳亂間,邊淙猛地往旁邊踹了一腳,一邊咳一邊看向邊淮。
邊淮張了張嘴,也回過了頭看向許誠詢。
不是哥們,你不是答應我不把邊淙上課看漫畫的事兒告訴我媽嗎?
你這是怎麼個事兒,怎麼還故意把話題往這方麵引啊?!
看給他這倒黴弟弟嚇的!
“怎麼喝個水也喝不明白?”芮書蕾轉過身替邊淙順背,狐疑道,“怎麼了,難道你上課看漫畫被誠詢沒收了?”
邊淙咳嗽的聲音更大了,他看著沒有任何作為的邊淮,心一橫又踢了一腳過去。
許誠詢坐得很直,比起整個人幾乎趴在桌上的邊淮看起來要高了不少。
他斂著眸,不鹹不淡地睨了邊淮一眼。
乾什麼?
他這什麼眼神!
這!是什麼眼神!!
邊淮坐直了身子,踩在塑料椅橫杠上的那條腿也放了下來。
還沒來得及開口,麵前的人先一步低下了頭:“彆動了。”
“啊?”邊淮歪了一下腦袋,而後,突然一個激靈。
他的大腿被覆上了一隻手。
也不知道是他實在腿瘦還是對方的手掌真的很大,隔著一層並不很薄的布料,明明掌心隻是貼著他的大腿上的,那微微曲起的指尖卻好似在摳弄他的腿根。
……好癢。
邊淮輕咬著唇瓣睜大了眼睛不解地看著他,卷翹的睫毛在許誠詢的注視下一顫一顫的。
“誠詢?”芮書蕾偏頭看他。
許誠詢抬起頭,輕笑道:“芮姨,邊淙挺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