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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上,伽馬寄宿在一具傀儡的身體內不安地看向身邊的同伴。
兩隻眼眶中流淌著黑水的怪物其背後兩張麵孔麵麵相覷,古怪而又荒謬,伽馬自己差點都慘笑出了聲來。
“咚咚咚!”
腳下的地麵在瘋狂震顫,是無數揮舞著武器的聖女派信徒。
“砰砰砰!”
硝煙彌漫,槍口下一具具傀儡被打倒在地,它們雖然接受了聖母的賜福,恢複能力遠超普通人,可當那一張張醜臉被鉛彈洞穿,軀乾被長槍捅出七八個透明窟窿時,這些怪物也隻能趴在地上,像垂死野獸一般發出絕望的哀嚎。
某一個瞬間,伽馬感覺自己失聰了。
周圍廝殺的場景化為了慢動作不斷重複,他本能地開始抗拒眼前的真實。
自己失敗了,十幾位地上布道人都失敗了,在這次輪回裡聖母徹底輸給了聖女……
怪物脖頸後的麵孔神經質般地抽搐,如果十幾天前,自己剛蘇醒,有人站到自己麵前說他預見到了今天的結果。
伽馬可能都懶得去笑話他。
這套流程他太熟悉了,千百年間重複無數次的戲碼,地上布道人蘇醒,利用聖母的布局和豐富的經驗迅速占據優勢。
聖女被打翻的當天,也許是聖燭節,也許是女王的加冕儀式,反正一般有個勞什子名頭。
聖女的忠實擁躉被連根拔起,這些人被從禮拜堂或者宮殿中拖到廣場上,眾目睽睽下被送上火刑架或者斷頭台。
台下的民眾們震驚之餘依舊賣力叫好,他們都相信一個美好的新時代將會到來。
有幾次,伽馬欣賞這些乏味的老套路時都差點睡著。
可今天……身邊的同伴一個個倒下去,即便他們是聖母的地上布道人,身具聖母的部分偉力依舊無力回天。
審判官在身後無數信徒的鼓舞下有如神助。
更彆提那位聖巴蘭,此時他一隻手架起半個鍋蓋,一隻手揮舞著漆黑的金絲大環寶刀,叫嚷著混在隊伍中。
“殺呀!葛蘇文呐!哪裡逃走哇!看刀!”
劉永祿為什麼吆喝這個?因為他不知道該喊什麼好,彆人喊的都是“為了聖巴蘭!”
可他自個兒不能喊“為了聖巴蘭吧!”那不成神經病了嘛!所以劉永祿隻能跟著瞎嚷嚷:
“殺呀!葛蘇文!看刀!看槍!”
聖女派這幫教徒當然不知道誰是葛蘇文了,但聽見聖巴蘭這樣喊其他人也模仿著他的語氣在隊伍裡瞎嚷嚷。
後來這段典故也被聖座的宗教學者記錄下來,據說“葛蘇文哪裡逃走哇”是聖女賜給聖巴蘭的一句咒文口訣,能保著聖徒衝殺陣前平安無事。
反正到了這時候劉永祿出不出手意義已經不大了,兩邊人數懸殊,士氣上也天差地彆。
這十幾位地上布道人也許是舒服日子過慣了,冷不丁碰上聖巴蘭……他們被揍了個措手不及。
單挑試過了,賠進去一個洛林主教,團戰……眼睜著自己這號召力也不如人家啊。
聖座的人越戰越勇,都想在聖徒麵前表現表現,跟搋死狗一樣,包圍圈越縮越小,眼看聖母的傀儡就要被消滅殆儘!
“轟”的一聲巨響突然從地下傳來。
“先往後退!”
柯桑德大主教一聲大喊,比爾這幾名審判官優先保護柯桑德的安全,而柯桑德則要擔心在場的普通人。
洛林主教是異端安插的內鬼,之前還有孔塔爾多,柯桑德擔心對方在聖座地下埋了火藥之類的東西,如今狗急跳牆便想拉其他人墊背。
不得不說,柯桑德的擔心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轟!轟!轟!”
聖座庭院內地下的土石聲隻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的一分鐘裡,又接連傳出幾聲巨響,同時眾人感覺腳下地麵劇烈震顫,地表某些建築物甚至發生了坍塌。
既然已經勝券在握,劉永祿也不想冒險,想儘全功,舉著半拉鍋蓋擋在自己和米粒兒身前,可等著等著,劉永祿就聽“嗖”的一聲,一個球形物體竟從塵土中飛出,正砸在自己的鍋蓋上。
低頭一看,是個聖母傀儡的頭顱,眼眶中依舊往外冒著黑水,儘管已和下半身分離,劉永祿腳邊的腦瓜子的嘴巴依舊抽搐扯動著。
“噫……挺大一怪物沒腦袋,沒腦袋愣能炸這麼遠,米粒兒,你說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劉永祿望著眼前一大片揚起的煙塵問道。
“不知道,不過應該馬上就能看清楚了。”
米莉唐攤開手,手指縫裡夾著她那條常用的米色手絹,此時皮埃蒙特上空刮起了一陣微風,之前天空上的烏雲便是被風刮跑的。
十幾秒後煙塵散去,劉永祿和米莉唐算是離現場比較近的,恰巧看到驚人的一幕。
一條巨大的白色橢圓形體正翻動著身子朝地下鑽去。
橢圓形生物身上長著一圈圈乳白色輪胎狀肥肉,上麵布滿了蜂巢般的孔洞。
“米粒兒!這是……”
劉永祿怪叫一聲,這怪物他倆認識,前幾天就在密道內追殺他倆,當時劉永祿和米莉唐逃出生天暗道坍塌,倆人都以為怪物被砸死了,沒想到今天又冒了出來!
而怪物此時的樣子和上次見又有些不同,一層層的輪胎肥肉中長出了一根類似於脊柱的外骨骼,而這根脊柱上赫然串了若乾個頭顱。
如果讓劉永祿描述的話,就是拿腦瓜子串了個糖堆兒,再把糖堆兒黏在外層的輪胎上。
“那怪物似乎是吞噬了幾個聖母的布道人。”
“也可能他們本來就是一家子,現在合體了!”
劉永祿咽了口口水,百密一疏啊,沒想到最後時刻兩股反動勢力合流了。
就在眾人愣神的功夫,那乳白色的怪物已經順著地洞鑽了下去消失無蹤了。
“讓靈兒他們幫忙定定位?”
劉永祿問道。
“算了,地下的情況還不明朗,彆讓他倆冒險。”
米莉唐掃視一圈抿了抿嘴唇,自己視野所及的建築物有一半都發生了不同程度的塌陷,可見地下的空間極大,出口很多,貿然追上去可能會有危險。
而此時戰場上,大部分人應該都沒看到怪物的隻鱗片甲,隻看到了煙塵後地上誇張的深邃孔洞。
“砰!”
一片沉寂中,哈弗遜首先承受不住疲勞和傷痛,攥著聖槍的手一鬆,大槍朝地麵直直倒下。
過去的幾小時內,他先是遵從聖巴蘭的囑托在聖座的大門口抵禦企圖破門的暴徒,而後又返回戰場手握聖槍和聖母的傀儡浴血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