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方主任再一次將我叫到辦公室,這次他的表情和上一次截然不同,我能感覺到他也累了。
流言蜚語沒有殺死我這個普通員工,卻快要殺死他這個車間領導了。
他就像之前一樣,再次從抽屜裡掏出一個信封。
“甜甜啊……”方主任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來跟我說,“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你也知道……這件事情鬨得很大,現在你繼續待在這裡對咱倆都沒什麼好處,這信封裡是你一個月的工資,等會兒收拾收拾,回去歇歇吧。”
“歇歇……?”我一愣,“啥……我又沒做過……為啥要回去歇著……”
“怎麼說呢……”方主任見我不伸手,隻得把信封輕輕放在桌子上,隨後拿起茶杯吹了吹浮起的茶葉,隨後說道,“有些時候做沒做過不要緊……重要的是這件事造成了多大的「影響」,你懂吧?”
我懂?我憑什麼要懂?
“我……要回去歇多久?”我又問。
“這個嘛……”他撅起嘴唇吸了吸滾燙的茶水,發出很大的吸溜聲,隨後抿著嘴道,“廠裡得看看下一個季度的工作安排吧……總之你彆急,回去散散心。”
他說謊……他不可能再讓我回來了。
之前在廠裡被辭退的男娃女娃,聽到的都是這一套說辭。
“方主任,你知道我沒做過……”我低下頭,聲音很輕地說道,“這是你的作風問題,無論如何也不應該處罰我……”
“甜甜,我剛才說過了,你做沒做過並不重要。”方主任說,“現在所有人都認為你做過了,那你就是做過了,你清者自清又有什麼用呢?”
所以我一直都說,方主任確實是做領導的好材料。
上一次我站在他辦公室裡的時候,他的說辭和現在完全相反。
他曾經義正言辭地跟我說道「身正不怕影子斜」,現在卻又問我「清者自清有何用」。
正話反話都從他嘴裡說出來,仿佛我一直都站在他的對立麵,是他在苦口婆心地勸我改邪歸正。
可我到底做了什麼?
“我不走。”我說道,“我什麼都沒做錯,現在走了的話……就等於承認我做過了。”
我抬起眼看向方主任,雖然他看似麵無表情,但我卻明顯感覺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隻見他推了一下眼鏡,隨後將茶杯不輕不重地放在桌麵上,抬頭看向我:“小姑娘十六七歲,真準備在這裡被彆人嚼一輩子舌根嘛?”
“我沒辦法了。”我回答道,“我需要錢,她們怎麼議論我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隻需要每個月收到我應該收到的錢……其他的我可以什麼都不管。”
在聽到「錢」這個字時,我明顯看到方主任的神色變化了一下,他很快露出微笑,緩緩坐到辦公椅上,輕聲道:“原來如此……小姑娘也算是直爽。”
他深呼一口氣,仿佛事情已經被解決了,隨後笑道:“隻要有要求那就好辦,我也不是什麼不通情理的人,你覺得多少錢才能讓你心滿意足的回家去?”
聽到他這麼問,我向前一步,開口說道:“我需要十萬。”
「十萬」兩個字仿佛是方主任近些年來聽過最離譜的詞語,讓他的表情從舒緩逐漸變成嚴肅,沒多久又變得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