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西行之路,由原先都鹽院的折繼名護送。
此行裡還有一個隨伴那就是黃好義。
黃好義此番國子監解試落榜無望,也無心再謀求仕途,又聽說章越的交引監招納的都是太學的同窗。
於是黃好義便抱了章越的大腿,決定在交引監謀個差事。
好歹都是好幾年的同窗兼老鄉,明知黃好義有些啥的扶不上牆,但章越還是將黃好義帶著自己身邊好好磨練一番,看看日後能否獨挑大梁。
一路上十幾騎沿著官道而行,到了驛站便用驛卷吃食兼換馬,對於章越而言,既是出差那麼將事越早辦利索越好,故而一路上也沒什麼功夫體察民情或四處交遊。
就是白日騎馬,晚上在驛站睡覺。
抵近洛陽後,黃好義看著官道上往來的行人滿臉新奇。
黃好義與章越並騎言語道:“早聽聞西京久矣,當初藝祖立都時有意在西京立都,為文武百官反對作罷,有朝臣言之,開封漕運便利,供饋無闕,若留在洛陽,誰會想和官家一塊挨餓?但之後似一直有遷都西京之打算。”
章越道:“不錯真宗皇帝兩次去洛陽,都有意遷都至此,本朝範文正公也提議遷都曾言語,太平盛世可留在開封,戰亂時期則遷都洛陽,我倒覺得此話深有見地。”
“不過聽聞如今西京是不少王公大臣退隱之地,這裡毗鄰汴京,朝中有什麼風吹草動即會知曉,”
黃好義道:“是啊,汴京雖好但畢竟是天子腳下,西京有陪都之尊繁華又不遜汴京,當年歐陽公,錢公,梅公等聚居在此,每日飲酒作詩,走馬章台,真是好不熱鬨。”
章越看了黃好義一眼道:“你到了洛陽來不是觀衣冠人物,而是為走馬章台而來的吧!”
黃好義嘿嘿地道:“聽聞洛陽的妓女喜束小腳,你也知我的妻子是大腳,可惜了。三郎聽聞你在家被嫂子管得緊……”
章越道:“我們還有正事要辦,你莫去煙花柳巷之地耽誤正事。”
黃好義歎道:“曉得了,其實我煙花柳巷也沒彆的意思,我曾托人打聽說玉蓮如今西京……”
章越一愣道:“玉蓮……你如今還念著她啊?我還道你成婚之後便……”
黃好義歎道:“怎能忘得了,玉蓮畢竟是我生平結識的第一個女子,我這些年一直念著她過得好不好。縱然我知她心底從未過片刻將我放在心上,但我也是在心底牽掛她。”
章越滿臉鄙夷道:“四郎,我與你道,你這行為吾稱之為‘舔狗’。”
“舔狗?”黃好義聞言長歎一聲。
不久章越抵至西京洛陽。
章越到洛陽第一件事是先拜見親戚。
洛陽多豪族,如劉氏,寧氏,當年太宗平北漢後,將不少北漢官員勢家遷居洛陽。而章越的嶽母李氏的娘家就在洛陽,這也是隴西李氏定居之地。
十七娘的外祖李宥,曾以諫議大夫知江寧府。
曾外祖李覺,曾任司門員外郎。
李覺之父李成乃五代之末,第一山水畫家。曹太後曾十分喜歡李成的畫作,於是命人買了很多進宮收藏,但卻不知道真偽,於是招了李氏進宮詢問,最後方從畫作中挑出四幅真跡來。
李宥有兩子李忱,李恂。李忱為大理寺丞,李恂為大理寺評事,都是蔭官卻沒有出仕。
章越到了西京自去拜會了李忱,李恂,奉上了李氏所交的禮物,這二人如今也是尋常人家,知道章越來訪固也是十分恭敬,熱情地招待了章越。
李忱有曾祖父之風,也喜歡字畫,還特意請章越留書一貼,以作珍藏。
拜訪李恂,李忱後,章越即去拜訪文彥博。
文彥博數任洛陽,在嘉祐三年他從宰相任上退下後出任西京留守,便定居在洛陽從善坊,一直到嘉祐五年二月才離開,到了嘉祐八年二月時,文彥博的繼母去世,他便回洛陽守喪。
新君即位後,先後召身在西京的富弼,文彥博回京。但文彥博以喪期未除沒有赴汴京。
不過富弼走後,文彥博成為洛陽實際上的大佬,上上下下都唯他馬首是瞻,河南府或去陝西路赴任的官員,經過洛陽時都要去文彥博府上去拜訪一番。
有句話說得好,領導不記得誰給他拜賀過,但一定記得誰沒有給他拜賀過。
當然你不去拜會,文相公他老人家德高望重不會小心眼地與你計較,但此事要給他同年故吏知道了,那未必放過你。
故而章越肯定是要去文彥博府上拜見,何況自己與文家還是姻親,當初自己任官時,他還受過文相公他老人家的恩惠。
何況文彥博的五十八歲壽誕也快到了,自家嶽母也有厚禮奉上。
章越當即前往文彥博所在的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