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道:“怎麼說?”
“當初我們攻去天都山所得的財貨,被人捅出去了,此事便是高遵裕使人告的密!”
章越目光一凜問道:“你有憑據嗎?”
王韶道:“有。”
王韶對章越耳語了幾句,但見他臉色一下子難看了心道,好個高遵裕我敬你三分,你居然敢暗算於我。虧自己還將他功勞列在第一,準備向朝廷保薦。
王韶道:“此事我本不願多言的,但如今實是忍不住了,當初攻下天都山時,我們沒有將此功勞算上高遵裕,他便懷恨在心。”
章越沉聲道:“攻打天都山時,他高遵裕人在定西城,哪裡有微末之功,但他參與攻下蘭州會州的功勞,我都如實向朝廷上奏了,哪裡少了他分毫。”
“我向來秉筆直書,有的不會寫的沒有,但沒有的,更不會寫的有。如此如何對得起拚死拚活的將士們?”
王韶道:“不錯,我王韶是爭功,但每分每厘都是我王韶應得的。但他高遵裕呢?這天下便有這等人,明明乾得事最少,但依仗著自己有後台,卻什麼功勞都想要。”
章越點點頭,高遵裕這等人不少見,後世社會裡某些公司裡,有人依仗是老板親戚,什麼獎金,什麼功勞都要從中分一筆,哪怕與他八杆子打不著的,都要強行分走一些。
章越對王韶道:“我明白了。”
次日李憲再次召見章越,王韶,高遵裕三人詢問攻打臨洮城的經過。
因為有了李憲有了章越言語,知道如何在臨洮屯田及軍糧補給上向官家進言,所以他決定將攻取臨洮城作為一個大捷向官家彙報。
李憲先問了章越在渭源堡下擊敗木征之事,這點他早已得到了確認,故而將章越計為首功。
章越謙讓一番,反而向李憲提出兩個要求,一個就是洗脫麾下廣銳軍的罪籍,全部恢複為原先駐泊禁軍的待遇。
另一個則是將景思立調至熙州來任職。
李憲聽了點點頭,表示自己也會向官家進言,支持章越的決定。
隨即就是王韶,高遵裕二人是誰攻下了臨洮城的問題。
李憲詢問章越的意見。
章越道:“臨洮城是高副使攻下的。”
高遵裕大喜,露出了得意之色,覺得章越果真識相。
李憲問道:“那還有什麼其他情由呢?”
章越道:“不過王知軍攻打臨洮城之事,我曾與他商量過,當時是王知軍抵至渭源堡,但知木征軍心已失,故而向我請求追擊,我當時答允了。”
“但高副使卻從未與我商議過,乃是擅作主張!”
高遵裕聽得章越之言後,頓時整個臉垮下來,他霍然起身道:“我高遵裕管勾秦鳳路緣邊經略司事,這樣的事自行決斷即是,何必向你稟告?再說你與王韶從古渭出兵,又何嘗與我商量?”
章越道:“高副使確實管勾其事,但出兵攻打臨洮城這樣的大事,當初下達旨意上所宣,需我們三人商量而決,以人多為是。”
“如今我與王知軍都答允了即是通過了,事後我還派人通稟高副使,但高副使不僅不與我們商量,甚至連至今也未知會一聲,這不是擅作主張是什麼?”
高遵裕聽得急了道:“好個章三郎,你竟敢欺我!”
章越道:“高副使,我知道你是當今皇太後的伯父,當今天子也要尊稱你一聲伯公,但是事有是非曲直,我也不過是秉直而言,若是我所言有半句不實之處,你大可去陛下那麼參我一本!”
高遵裕用手指了指章越當即拂袖而去。
然後章越向李憲道:“公公是非曲直就是這般,請你如實稟告官家!”
李憲笑了笑道:“咱家明白了,章龍圖你這番作為,咱家是打心底裡的佩服,不過高遵裕此人你如今得罪了,後患著實不小啊!”
“何況據我所知,皇太後後對你可是極為賞識的,當初在官家和先帝麵前,還曾屢次維護過你呢。”
章越心想,自己本也沒想與高遵裕翻臉,這樣的人自己以往也不是沒見過,但看在對方是上麵親戚的份上,多多讓著他就是了。
但是如今他既不仁在先,自己也隻好不義在後了。
章越當即道:“皇太後對章某確實恩重如山,但正因為如此章某必須竭誠奉公,一心一意第報答皇太後的恩典。”
“報答私恩是小恩,但報答國恩方才為大恩!”
李憲哈哈大笑道:“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