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道了一句:“陛下方才臣已是說了,而且在環州有行樞密院。”
章越言下之意,陛下你不要再微操了。
官家道:“韓縝與李憲不合,二人相互彈劾多矣,怎能同心協力應敵?”
韓縝此人權力欲極強,多次要插手熙河路製置司的事,但李憲是天子心腹,怎能聽你韓縝號令。
兩邊相互彈劾,互相在天子麵前上眼藥。
章越心底笑了笑,麵上道:“陛下,做過官就知道,七八成精力都是放在與同僚之間的相互拉扯上,隻有二三成精力放在辦事上。”
官家聞言微露尷尬之色。這局麵還不是章越為了貼合他的心意造成的。
“陛下,當初設立熙河路置製司便是不讓行樞密院獨大,又有相互監督之意。”
官家稍稍放心,但又極不放心地問道:“那麼朕不需辦些什麼嗎?”
章越問道:“陛下,上一次蘭州之役的賞賜都下去了嗎?”
官家道:“二月便下詔了。”
章越又問道:“秦鳳路轉運司的係省錢物都撥下了嗎?”
官家道:“一月便下詔了。”
官家一愣旋即道:“此二事不都是卿奏請的嗎?怎反來問朕?”
章越道:“如陛下所言,此二事辦到即可,下麵的就交給李憲,王厚,李浩來辦好了。”
官家愕之半響,他很急躁,總覺得要辦些什麼事才行。
“發了賞賜,給足錢糧,便可以了嗎?”官家不放心地問道。
章越商量地問道:“陛下不放心,再從內藏庫裡撥十萬貫予李憲賞賜將士?”
官家立即點頭了。
官家性子對自己摳門至極,衣食簡樸,後宮用度也是非常節約。比如為他生下子女的朱氏,也才剛封為昭容而已,不是不寵愛,而是怕花錢。
但官家對開邊之事毫不吝嗇,經常大筆一揮,就是多少錢多少錢地撥下去。
章越起身道:“如此前線將士必感陛下之聖明。”
說完章越就要告退,官家一愣心道,章越還是沒與自己講什麼乾貨,就這麼走了?
官家拉住章越道:“卿也要讓朕心底有數。”
章越聞言差點攤手。
章越心道,慶曆時打不過西夏,被李元昊騎在頭上,是因財力物力兵力不足。到了熙寧三年時,韓絳到了當地一看士卒隻用紙甲,飯都吃不飽。漢軍毫無戰力,隻能重用蕃軍。
而經熙寧變法,朝廷物力財力已是大大充足,陝西各路兵精糧足。再用將兵法治軍,呂惠卿又行蕃漢合操之策,西軍實已是今非昔比。
現在局麵與當年大不相同,隻要你不搞五路伐夏,修築永樂城這般激進之策,磨也可以將西夏磨死。
該辦的事天子和王安石基本都辦了,現在隻要一步步用資源堆死你黨項就好了。
後王安石時代,章越真正努力要辦的是,就是化解變法帶來的激進政策造成對百姓的負擔。
儘可能的讓司馬光他們閉嘴,免得以後伐夏難以為繼。
最後造成了類似元祐更化的局麵。
這點呂惠卿最聰明了。
曆史上神宗皇帝一死,呂惠卿看朝廷上風頭不對,似要廢除變法。當時知河東府的呂惠卿擅自出步騎兩萬兵馬,攻打西夏斬首六百餘,差點造成宋夏大戰。
呂惠卿就是冒險,賭宋夏一定會全麵開戰,這樣新法就不會廢除,他就還有用。
可是官家一直自己看不到自己的努力,總以為自己在伐夏之事上給他劃水。
對夏攻伐之事,章越怎會不儘力,一旦元佑更化,自己與呂惠卿就要一起下野。
麵對官家,章越想了想道:“陛下,軍器監已造新砲,臣已命運往蘭州,平夏城。”
官家一拍大腿道:“可是霹靂砲?”
章越點頭稱是。
官家頓時充滿了自信的笑容。
章越擦了把汗,心道忽悠官家還真是個技術活。
簡直比打十個梁乙埋還難。
…
而另一麵黨項大軍沿著葫蘆川鋪開,浩浩蕩蕩地似衝涇原路而來。
坐著馬上的梁乙埋非常高興,黨項部落本來就是一盤散沙。
能完成整個民族凝聚力的一個是戰爭,還有一個則是宗教。
通過戰爭,他完成了對各個部族的支配,聽話的賞,不聽話的滅。
各部族首領敬畏地匍匐在他的馬前,交出了質子,族中的錢糧和戰士。
通過一次又一次戰爭的勝利,黨項上下對皇族的信心無比膨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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