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眾人無不知曉,音符箭原是大楚王朝的發明,旨在以特殊頻率的聲波振蕩乾擾敵方體內的真元和氣血流動,逐漸將經絡、血管撕裂,造成大範圍的殺傷,後被秦諜竊取了機密,複製並改良出了自己的版本。
“楚鳶飛行高度雖高,但必然也在聲波能夠傳遞的範圍內,隻要確定其大致頻段,便可嘗試以音符箭進行乾擾甚至殺傷!”兵械院掌院越說越興奮,“陛下,此計若成,楚軍天鳶將不攻自破!”
“可根據已有的觀測數據,敵鳶的飛行速度完全可以突破音障,你音符箭的聲波還未擴散開來,對方就已飛出了攻擊範圍。”
匠作令立刻提出了異議:“而且,在高空之中,聲音傳播的效果也會大打折扣,此計恐怕難以奏效……或者說,僅可用於地麵防禦體係的建設,絕不能寄希望於它在空戰中發揮作用。”
“天鳶能一直保持飛劍般的極速嗎?就算如此,我們亦可用音符箭封鎖它們的上下前後左右,布下天羅地網!”兵械院掌院不甘心地反駁道:“隻要我們計算出提前量,音符箭仍舊有可能命中高速移動的敵鳶!”
“況且,在特定的元氣環境與真元附著下,聲音的速度還可以極大地提升,完全可以趕超天鳶的機動!總之,我認為這值得一試!”
“刻錄‘大道雷鳴’陣紋嗎?你可知曉這樣成本要翻上多少倍?集成在一枝箭矢有多困難?”
“楚軍飛鳶既以玄妙機關驅動,或許能嘗試以符陣乾擾其操控係統。譬如‘顛倒元磁五行陣’,便可使一定範圍內所有金屬器物指向失靈……此法並不受限於音速,隻是……”
“禽鳥先天長有翅翼,而人獸無之,可若依其中氣流升降,研製‘後天翼’類符器……”
爭論聲浪中,元武的目光突然望向簷角銅鈴。北風掠過時,懸垂的絲絛竟在某個角度停滯不動。“風。”他指尖凝聚的氣旋攪碎三片雪花,“既然楚軍靠氣流翱翔,那便讓七境宗師擾亂天象。”
“陛下聖明!”觀星台老博士顫巍巍捧出星盤與簡牘:“請看,天象記錄昨夜楚軍空襲時恰逢巽位罡風紊亂。老臣想起四十年前東海風暴,漁民見龍吸水接天連海……”
“說人話!”
“渦旋!”老博士跪倒於地:“臣在幽山古戰場見過半截古艦桅杆,其核心處有螺旋凹槽!或可用清濁二氣對衝形成人工龍卷,借天地偉力撕碎楚軍陣型!就像風箏遇上亂流——”
陳老祭酒撫須感慨:“《幽聞錄》亦載,幽王朝末年曾有位‘風伯’以九星連珠之勢引動颶風,一日之內吹飛千萬叛軍、掀翻山嶺。若令七位宗師分守天樞、搖光等星位……”
“七境搬山之能,何止於製造風旋?”
元武肅容言道:“單以寒氣凝結億萬冰雹,覆蓋方圓百裡,已足以讓楚軍天鳶無處躲避;若在邊境督造‘離陽鑿罡陣’,更可引星辰射線、九天雷暴摧毀該片空域……”
“但此法可一不可再,非遭遇奇險而不可為。楚軍亦有七境宗師,若我們先行消耗,高層戰力暫時空虛,恐怕會陷入極大的被動。”
“朕要你們做的,是找出性價比最高的方案,而非不計成本地堆砌修為!”
紫宸殿內再次陷入沉默。
所有官員都明白,元武皇帝正尋求一種能夠大規模應用、且成本相對較低的戰術,而非單純依賴宗師級強者的個人武力。
……
殿角銅漏的滴答聲突然被元武袖中迸發的劍鳴斬斷。帝王指尖凝出半寸青芒,自寒穀關模擬沙盤的鷹喙崖起始,劃開了一道延伸百裡,直入楚境陽山郡的劍痕:“三日內,朕要看到天擊衛的雛形。”
“諸卿所議,各有可用之處,故皆需同步推進。”群臣驟然屏息,但見元武振袖拂過青磚上懸浮的茶水模型,那虛幻的紡錘狀雲槎先是膨脹至三丈,而後裂作七道流光:
“即日起,天擊衛分作七部——火雲部主攻熱氣浮空器,雲槎部專研複合艦艇,天禽部馴養異種飛騎,雷音部開發聲波磁波殺器,地錨司負責對空符器,颶風台專司氣象戰法,最後設金算房統籌錢糧。”
他屈指叩擊桌麵:“火雲部首批調撥火浣布十萬匹,青岡炭三百萬斤,工造司需在十日內完成千具五丈級浮空盞;雲槎部領雷獸膠液百壇,征調兵馬司修士百人輪班提煉陽和清氣,每三日需注滿十艘試驗艦的氣艙。”
“陛下!”獸苑監丞突然跪行兩步,“若要天禽部在百日成軍,需增配飼靈丹五萬枚、蛟龍骨粉三千斤,另調膠東郡獸奴八百名……”
“準。每頭異禽增配三斤寒髓丹壓製凶性,刑徒每試飛一次可抵半年役期。”元武伸指在青銅案麵上疾書:“但每旬需呈交折損名錄,若三個月內墜亡囚犯超過七成,你便自己去填鷹巢。”
兵械院掌院迫不及待地展開卷軸:“雷音部申請調用少府庫存的玄音玉三千方,另需征發樂府十二律師,以及南疆三百裡內所有會‘傳音之術’的修行者,在雲槎頂部架設九音共鳴塔……”
“成本幾何?”低頭繪出了不知多少幅圖紙的器監丞突然抬起頭插話,“按每艘雲槎徑達九丈,長約五十丈,配三座音塔計算,單艘造價將突破十二萬緡!”
“那就砍掉雲槎部的振風帆羽!”掌院梗著脖子吼道:“反正那些鐵骨羽翅要消耗千鍛精鋼,還不如把資源集中在……”
“放肆!”元武的威壓如泰山傾覆,眾人腳下青磚同時綻開裂紋,“雲槎部與雷音部各領一百四十萬緡初始經費,三日後卯時前呈交詳細開支名錄。金算房派十二名紅袍監官進駐各司庫房,膽敢貪墨半塊銅板者——”
他並指如劍劃過虛空,殿外十丈處鎮守宮門的青銅狴犴像應聲斷首,切口處火星迸濺如血:“這便是下場。”
陳老祭酒突然顫巍巍舉起半卷殘破的星圖:“敢問陛下,老臣的二十八宿陣……”
“爾等考據派單獨成立古法司,專攻幽朝星陣複原,不入‘天擊衛’之屬。”
元武抓起案頭楚軍天鳶的測繪圖紙,指尖燃起的真火將帛書燒成灰燼,“撥你三百符師、五千斤星隕鐵,暫調禦製經史庫官吏的權限……”
七色流光複返彙聚,變化成了巴掌大的浮空城,二十八星宿在底座流轉生輝。陳老祭酒老淚縱橫地捧住模型:“老臣定不負所托,隻是複原星陣需大量幽朝遺物……”
“準你與李相屬下‘掘子軍’配合,暗中啟挖境內一切前朝王陵、古塚,搜尋查驗先古失傳的技藝,但不要對外泄露風聲……”
元武寫畢《天擊衛籌建令》的最後一筆,將整塊桌案斜插入地磚:“記住,天擊衛六部之間,互相競爭也需協作。每月實戰演練倒數者,主官降為副手,經費削減三成。”
當最後一滴銅漏墜入辰時的光暈,元武已踏著滿地星圖殘卷走出紫宸殿。
他望向殿外翻卷的層雲,明黃色龍袍上的蟠龍圖樣仿佛要破空而起,昨夜的飄雪已然儘停,朝陽將暗色的夔紋映成流動的血河,十二旒玉冕在朔風中碰撞出金戈鐵馬:
“楚人以為七千丈便是天?朕偏要告訴他們——大秦的疆域,上至九霄,下達黃泉!”
……
半個時辰後,數千裡外的章華台,身為楚軍天鳶的研發者,趙青卻是不急不忙,全然未把秦方的應對放在心上,隻是專注於她自己的研究項目。
昨晚子夜時分,彗星襲月,月球背麵的亮度驟升百倍,掀起了數萬丈的元氣潮汐,這毫無疑問是件詭異的突發天文事故,可惜除了她之外,各朝觀星台均是沒怎麼關注,幾乎視若無睹。
“區區幾支飛機編隊,就牽扯住了秦、燕、齊三朝的全部精力,讓他們絞儘腦汁去想著平衡新近的局勢變化,而此等潛在的域外威脅,看來始終要我一人來抗……能夠登月的航天載具,還不知要多久方可研發。”
趙青心中若有所思:“說起來,與‘太虛靈種’共生的靈植,它們榨出來的汁液,或可充當航空航天所用的高能液體燃料?這比完全由修行者驅動的熱氣機、以符晶為核心的法陣引擎,似乎要泛用許多?”
“……從理論上來講,當煉器材料的品質與相關參數超過修行者的軀體,以它們製造出來的發動機,完全可以達到該層次修行者的功率密度,成為體外輔助器官般的存在,即插即用,真正改變整個修行世界……”
“不過,考慮到元氣法則的玄奧,常規未臻至本質、優化水平不足的技藝,怕是還不如八境及以上修行者用神念直接固化出的,由純粹元氣構成的法陣,後者甚至無需專門加工任何材料……境界的重要性難以忽視。”
“所以,依靠天鳶機群向秦、齊二朝直接或間接地施加軍事壓力,迫使元武不得不暗中開啟‘孤山劍藏’,運用其中涉及到天地協同作戰的資料,鄭袖開始嘗試跟齊人交易‘十二巫神首’,讓巫祖的功訣重現於世——”
“這樣,我才能設法拿到這兩項至關重要的古代傳承,讓它們成為助推自己更進一步的養料。”
她暗自琢磨:“話說回來,元武找了個借口,讓李思派人盜掘古墓,應該是想靠著周王朝遺留的陪葬品,來緩解所需改革資源上的壓力?動作如此不加遮掩,連城南棺材鋪的老吳都注意到了。”
“‘秦仲焉東居周地,以守周之舊墳,秦以始大’,在劍王朝世界,周朝的影響力與統治時長比正常曆史要差上不少,可畢竟也是個以關中為核心的強大王朝,姬姓的燕王朝依舊是它的旁支……”
“秦在長陵建都僅百餘年,其史書中所載的前朝,其實也就是東周王朝,據說舊權貴門閥之首的公孫家族,實質上正是此界周公的後裔……而周朝在秦境內的帝王、公侯級大陵,亦是不計其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