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輪渡過了江,江岸渡口處有劉銘德的人安排好的幾輛車。宋君羨、金聖澤、馬如龍一行人坐了上去。林琳上車的時候,看了一眼張雲起,說:“今天謝謝你。”
張雲起笑了笑:“沒事。”
他又對跟在身邊的馬史說道:“你跟著一起去。有什麼事打我電話。”
馬史有些不放心:“老板,你……”
張雲起擺手:“我自己走。”
頓了頓,他招手,馬史湊耳過來:“回頭找人把這個劉銘德的材料給我整出來。”
馬史點頭,但他沒有走,一直等到張雲起帶著紀靈坐上奔馳,先行離開這塊地方,他才轉身坐上宋君羨乘坐的那輛車的副駕駛,隨後扭頭問司機:“去哪家醫院?”
司機道:“市一醫院。”
馬史當著劉銘德的人,直接掏出手機打電話:“劉誌,帶兄弟們過來,市一醫院。另外通知小武,老板有事,現在正在銀杉路趕往河東省大院的路上。”
也不知道馬史是故意說錯還是真不知道張雲起的路線,反正司機聽得一清二楚,而張雲起從銀杉路上了湘江中路,轉道二裡半,最後到了嶽麓山東大門的彆墅。
張雲起沒送紀靈回家,因為之前已經打電話給紀重說今晚不過去了,深更半夜的又跑回去,如果宋君羨跟那個港商的事兒要是被紀重知道了,本來跟他毛關係沒有,但肯定又要挨批評。
停好車,兩人進了門,張雲起開了燈,對紀靈說:“這麼晚了,困了吧,你先去洗個澡。”
紀靈說好。
張雲起也拿了睡衣去二樓自己的臥室洗澡,天氣已經慢慢轉冷,透過霧氣升騰的熱水可以看見窗外有朦朧的月光。
洗完澡後,張雲起從冰箱裡拿了一罐啤酒,在客廳裡看見紀靈一個人坐在前庭的觀景台上,她穿著純白色襯衣,下身是超短的黑色短褲,兩條又細又白的長腿盤著,剛剛洗完澡不久,短發還冒著微微的濕氣,那張精致白皙的臉,在朦朧的月光下,美的叫人窒息。
張雲起走了過去,坐在紀靈身邊,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他喝了一口啤酒說道:“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紀靈捧著下巴,過了一會兒,忽然說:“對了,你在劉銘德耳邊說了什麼悄悄話?他怎麼突然放了宋君羨?”
張雲起道:“我在他耳邊說,他打的是市常務徐凱的兒子。”
紀靈呆了一下。
幽靜的庭院裡忽然就響起了女孩子銀鈴般的笑聲:“就你鬼主意多咯,如果他不信怎麼辦?”
張雲起說道:“他是不太確信,要是真信了,他直接跪在宋君羨麵前也不意外,要知道,徐凱手裡頭卡著城建、土地劃撥、舊城改造的權力,就是這些地產開發商的親爹。”
紀靈側頭:“既然不太信,為什麼還要放宋君羨走,還賠醫藥費和道歉?”
“這就是這個的作用了。”張雲起晃了晃手裡的奔馳車鑰匙:“這年頭開的起這個的非富即貴,他一個外來商人,普通人頭上敢作威作福,但碰到身份不一般的,他比內地的商人更懂什麼是以和為貴。這種人玩的女人海了去了,就算是不太確信宋君羨是不是徐凱的兒子,也絕對不願意為了女人得罪市裡富豪和官家子弟的,強龍難壓地頭蛇,在明知道我們身份不明確但絕不普通的情況下,服個軟,也是給自己留個回旋的餘地。純粹的商人本色嘛。”
“你打著徐凱的旗號,不怕他找你?”
“他找我好幾次了,裡津照著江川模式成立了一家市國投空殼公司,他管,但業務還沒有搞起來。想跟我談,我也得找他給我一塊工業用地。”張雲起喝了口啤酒:“隻是我如果參和進去,思路上可能不太一樣,可能很難避免和劉銘德這類地產商產生矛盾。”
“你怎麼老是得罪人?”
“你知道商鞅為什麼被車裂?張居正為什麼死後被刨祖墳?”
“為什麼?”
“因為改革的本質就是如何做大蛋糕和如何調整利益分配機製。社會上討論的國退民進也好,國進民退也罷,都是如此。所以改革的過程,就是一個得罪人的過程。但是這個‘人’也分很多種類,第一種類是底層的人民,第二種類是中產階級,第三種類是富豪商人乃至於當官的。得罪底層小老百姓是最容易最保險的,他們的忍耐力最強,至於商鞅和張居正,他們得罪的主要對象不言而喻,一個被公子虔和世家貴族五馬分屍,另一個更慘,被自己的皇帝學生刨墳鞭屍。中國曆史上著名改革家結局還算不錯的也就王安石了,但也落得個抑鬱而終,新黨覆滅的淒涼結局。”
紀靈捧著精致的腮幫,靜靜地聽張雲起巴拉巴拉說了一大段對她來說不那麼容易理解的話後,說:“我可不可以告訴你,我還是聽不懂麼?”
張雲起喝了口啤酒:“可以啊。”
紀靈說:“其實不管我聽不聽得懂,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去做吧。因為隻要你想,就是意義。現在沒有車裂,也沒有掘墳,你隻要活著就行,如果哪天失敗了,記得帶我回雲溪,當個普通的莊稼人,種種地,也一樣好。”
張雲起笑了笑,擱下啤酒罐,從兜裡掏出一塊五仁月餅,拆了包裝,掰成兩半,遞了一半給紀靈:“中秋節快樂。”
紀靈咬了一口,笑:“好吃。”
頓了頓,她又說:“我可不可以靠在你肩膀上?”
“你以前也靠過的。”
“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紀靈咬了一口月餅,仰頭看了看黑黑的天空,腦袋還是靠在了張雲起的肩膀上。
那時候的夜色已經很深了,月亮,依然又大又圓,帶著淡淡的溫馨的光,披在少年和女孩身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