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求命舉頭望月，大院兒夜裡蟲豸聲道成了仆從們匆匆腳步聲，是去服侍那些從世間各地而來的大人物們了。
遙想白日裡發生的一切，李求命就歎了口氣，“就一條勞苦、伺候人的命。”
當年從青樓裡被帶回家族之前，他就是一條伺候人的命，青樓裡的紅塵客給他這種人起了個難聽的名字，龜公。
他不信命，求命...求命，青樓裡的老鴇給他起的名字，說是咱們陷在泥裡的人求的就是一條活路。李求命心想，不對，求的是逆天改命。
再到青雲府的時候，總算混上了一個人樣兒，可是在初字輩李初緣麵前他也是一個低賤的命。好不容易成了家主，起初的時候他以為他真的逆天改命，原來成為了家主，不過是用另一種方式低賤地活著。
事實上人生中太多事與願違，他找不了混賬父親李建國對峙，他報複不了李初緣，成為家主之後也並非為所欲為，就像今日麵對這些家族曾經的敵人，他心中無數次想要怒罵卻仍要點頭哈腰。
“哎。”
李求命一聲長歎，他問過老祖宗，老祖宗說讓他放心大膽地指著這些來人的鼻子罵。隻有他知道，罵完之後他心裡是舒服了，可家族族人遍地，李家人囂張跋扈的消息一傳出去，不知多少孩子要遭殃。
頭頂明月就像老祖宗和家族的長輩們，他們是天上人，怎如凡塵俗子多牽絆？
這一感慨，李求命朝前望去，越過竹林直到家主小院的鵝卵石路上竹影輕搖，是麻煩追著夜色來他院門前來了。
......
靈航真人到了家族院中，不多時嫋嫋茶香，夜風竹影相和，也娓娓道來了此行的目的。
李求命靜靜聽著。
今日來功德城的人都有目的。皇朝的目的是要讓青雲府的人繼續去送死，禹皇的目的是要讓李氏給他當一條有地位的狗，還有皇朝重要部門天機閣的目的隱隱在拾掇他們造反...
昆侖仙山來的原因和目的不一樣。
“我仙山常年居於海域，遠離大陸與皇朝，一心向道。尋常弟子到了皇朝曆練，即是采買海上見不到的資源，也是尋找一些資質非凡的弟子，當然也有一些被人間繁榮迷花了眼，在凡塵犯了錯。”
靈航真人風輕雲淡道：“這一次宗門俊傑路過皇朝，再也沒了蹤影。”
“長孫氏殺的？”
李求命隨口問了一聲，他倒是不知道情況，今兒甚至沒和長孫氏的人怎麼交流，不過當了家主多年，察言觀色也能瞧出什麼，甚至猜測出了一二。
隻是隨著靈航真人開口，李求命卻手一抖。
靈航真人冷冷道：“十三個。”
“什麼？多少？”
“這一萬年裡，我們昆侖山內外門新增弟子不過五十人。”
“......”
李求命無言，恐怕昆侖山聽聞此消息的時候，當真要以為發生了什麼滅頂之災。
“這十三人中，有我師兄臨力的關門弟子，七千年前東海海妖登岸百萬，師兄六位弟子為救百姓，肉身攔在第一線，隻剩下最後一個弟子活到救援，他沒有命喪在海妖口中，卻喪命在了長孫氏。”
“真人...”李求命麵色一變。
靈航真人依舊維持著冷靜，打斷了李求命的話，“青雲李氏和皇朝都有責任。”
李求命蹙起眉頭。
這位前來的目的果然不一樣，是來告狀的。
“我到了長孫氏，自是要討一個公道。”靈航真人到了此地，第一次發出一聲嗤笑，“沒想到我仙山還沒興師問罪，長孫氏、天君道便以鎮仙司的名義列舉了罪狀三十六，這是他們該做的。”
“那些罪狀，我一一去查，儘皆成立。”
靈航真人的麵色越發陰沉，“可我確信，我那師侄有些事不會做，天下間也隻有我昆侖山之人才知道我師侄純陽聖體，沾染女色便沾陰氣，宗門以幻陣為其煉心早已到了無論何時都坐懷不亂之地，他怎會為情殘害長孫氏子孫？”
“鎮仙司代表了皇朝臉麵，有你們青雲李氏、長孫氏、亙古仙宗、聖堂劍閣、天君道成外務，如今又新增了許多勢力，好大的派頭。”
冷風從屋外吹動了燭火，竹葉沙沙作響，一如此時李求命淩亂的心。
這是幾百年的事兒，世間動蕩之初，各大為了求存的勢力一同聯合，既是對抗動蕩時的不確定因素，也是為了反製鎮仙司。隻是沒想到時隔多年的今日，竟成了一場禍事。
“我相信你。”李求命苦笑一聲。
“你信我？”靈航真人愣住了，隨後眼中閃過一絲感激之色，昆侖山到底是在海外，即便他們不怕皇朝，不怕鎮仙司，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這段日子他不斷走訪，長孫氏赤裸裸的證據擺在人前，他的所作所為都成了無理取鬨！
其實很多人都相信他，隻是從來沒有人敢開口。
“鎮仙司有我李氏，如何行事在下自然知曉一二。”李求命說道：“真人尋我卻是無用，這些事應如何做，也隻有我族長輩方能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