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這丫頭咋回事兒?”江連橫笑道,“咋的,你還要強買強賣不成?”
江雅像多數孩子一樣,每當學到點新東西,便總是忍不住想在大人麵前顯擺,當即撒嬌磨牙起來,直往父親身上貼,央求著說:“哎呀,彆人我都給變過了,就你沒看過,你讓我給你變一下吧!”
“行行行,彆磨蹭了!”江連橫推開閨女說,“要變你就變,但我得先把醜話說在前頭,沒練好,中途失了手,可彆怪我不捧你、笑話你!”
江雅很興奮,忙把右手伸出來,攤開手掌道:“你看,這有一顆糖。”
“這是變出來的?”江連橫故意逗她。
“我還沒開始變呢,你看好了,這有一顆糖!”
“嗯,我看見了。”
“你把手伸出來!”江雅把糖果放在父親的手掌上,“這個先給你,彆吃彆吃,你把它揣兜裡,信不信我能把它變沒?”
江連橫按照要求,把糖果揣進口袋,強忍著笑意說:“行,我揣好了,你變吧!”
“揣好了?那你把手拿出來呀!”
“我可以不拿出來麼?”
“不可以,你這樣我沒法變。”江雅有點著急,又有點緊張,“這戲法叫‘隔空取物’,你把糖揣好了,手拿出來我才能變,但是我今天玩兒累了,所以我還得借助個道具,你看,這可不是鉛筆,這是‘昆侖神木’……”
姑娘年歲太小,尚不懂得變通,隻知一味生搬硬套,自顧自地照著詞兒往下說,卻渾然沒有注意到,父親的臉色正在漸漸變化,神情也從鬆弛漸漸轉為嚴厲。
江連橫凝視著江雅,靜靜聽她把話講完,最後突然打岔問道:“姑娘,你最近是不是見過什麼人?”
江雅一愕,雙頰泛起紅暈,目光自是飄忽躲閃,佯裝沒聽見,隻把鉛筆遞給父親,湊上前,頗為親昵地說:“來,你拿著這個,倆手拿著,有沒有什麼感覺?你舉高點,再舉高點……”
“現在呢,翻著沒有?”
江連橫目不斜視,冷不防一問,唬得江雅連忙把手從父親的衣兜裡抽出來。
“什麼翻著沒有?”姑娘立時有些慌亂,“我、我還沒開始變呢!”
“那就是沒翻著了?”江連橫鬆開鉛筆,豎著衝閨女探出手掌,卻見方才那塊糖果仿佛沾了膠似的,牢牢固在掌心之中。
姑娘這點手法,在當爹的看來,彆說入門,就算離門口還有八丈遠呢!
江雅瞪大了眼睛,恍然意識到父親誆她,臉上掛不住,當即便有些氣急敗壞。
“你怎麼回事兒,我不是讓你把糖放在兜裡麼,你怎麼又拿出來了?”
說著,伸手就去搶糖。
江連橫立馬把糖果攥在掌心裡,不給她,卻問:“江雅,我剛才問你話呢,你最近是不是見過什麼人?”
“你還我!”江雅搶不過,氣得直跺腳,“你把糖還我,我不給你變了!”
“想要糖也容易,你告訴我,這戲法是誰教你變的?”
“我……我同學教我變的,咋了?”
“嘴還挺嚴。”江連橫心裡早已有了答案,但卻仍舊威逼利誘道,“你告訴我,這戲法到底是誰教你的。說出來,你想要什麼,爹都給你買;不說的話,我就告訴你媽,半夜偷摸藏糖吃,找打了是不是?”
江雅始料未及,原地愣了好長一會兒,依然不肯鬆口,隻咬死了說:“我同學教的,你還我,我不給你變了!”
“你同學叫什麼名兒?”
“說了你也不認識,還我,還我!”
江雅急了,甚至有點惱羞成怒,見搶不過來,竟立馬猛撲到父親身上,連抓帶撓,氣性發作起來,甚至齜牙去咬。
見狀,江連橫不慌不忙,隻管去撓閨女的肋骨。
江雅挨不住,惱得又氣又笑,直鬨到肚子都疼了,卻依然死不鬆口,不肯透露半點消息。
如此掙撕了片刻,江連橫突然抬手作罷,把糖果塞進閨女的衣兜裡,竟頗為欣慰地笑了笑,說:“小兔崽子,嘴夠硬的,行了行了,糖還你了,趕緊回去吧!”
江雅氣喘籲籲,頭上的發髻都弄亂了,眼裡儘是不甘與惱火。
江連橫忍不住訕笑兩聲,卻問:“你瞪我乾啥?咋的,不服啊?”
“不服!”江雅漲紅了臉,氣衝衝地說,“你等我……你等我長大的!”
說罷,轉身就走,臨到樓梯拐角處,還不忘回頭補了一句:“我再也不跟你玩兒了!”
江連橫笑而不語,仍舊坐在沙發上,毫無表示。
江雅氣不過,抹身就奔樓梯走去,結果剛邁開幾步,忽然隱隱感覺有點不對勁兒,忙就把手伸進兜裡摸索。
不摸倒好,這一伸手,猛然發現兜裡哪是什麼糖果,竟是她爹剛脫下來的一團臭襪子。
“大騙子,氣死我了!”
江雅連忙轉過身,噔噔噔地跑回客廳,將襪子丟在沙發上,嗔聲質問:“我糖呢?”
“什麼糖?”江連橫口齒含混地說,“剛才不是還你了麼?”
江雅立刻湊過來,卻見父親身前的茶幾上,正團著一張亮晶晶的糖衣,當下就火了,連說話都帶著哭腔,倒不是因為一顆糖,而是受不了自己接連遭人戲耍。
“你偷吃我糖!”
“我沒有。”
江連橫兩腮一緊,隻聽“咕咚”一聲,像是咽了什麼東西,又衝姑娘張開大嘴,說:“啊——你看,我嘴裡沒有!”
“你怎麼這樣兒?”江雅這下真要哭了,“你一個大人,怎麼還跟小孩兒搶吃的?”
江連橫見狀,也不敢再逗了,於是忙把閨女摟過來,賠笑著說:“好了好了,不就吃你一塊糖麼,趕明兒我賠你一整袋,這總行了吧?”
“我不要,我就要剛才那塊糖!”
“誒,彆這樣,好歹我也是你爹,給我點麵子行不行啊?”
“不給,你就是個大騙子,把糖還我!”
“非得要剛才那塊糖?”江連橫沉吟道,“那行吧,你看看你兜裡有沒有?”
江雅冷哼道:“還翻什麼兜,我兜裡就你的臭襪子!”
“那個兜你翻了麼?”
“早翻過了,沒有就是沒有,你彆想再騙……”
正說著,江雅突然愣住,忙去摸索左邊的衣兜,沒想到兜裡果然還有一顆糖,隻是沒有糖衣,糖衣正放在茶幾上呢!
“你……你沒吃啊?”姑娘這才如夢初醒,緊接著就問,“你什麼時候拆開的,還有……你什麼時候放我兜裡的?”
“法不可輕傳,那能隨便告訴你麼?”江連橫故作高深,淡淡地說,“姑娘,下回練好了再拿出來現,省得丟人。”
“誰說我沒練好,那是你不配合我,我媽她們都沒看出來。”
“那是她們捧你,你爹我可沒那麼好糊弄。”
說著,江連橫把身子往前一傾,似有些突發奇想,忽然提議道:“姑娘,你那個同學……他那套都是老把戲了,爹教你個新的,你回頭好好練,練熟了,再去給你那同學變,嚇他一跳,怎麼樣?”
孩子到底是孩子,剛才還說“再也不跟你玩兒了”,這會兒就全忘了。
“行倒是行,但是……”
江雅有點遲疑,吞吞吐吐,糾結了老半天,卻說:“爸,其實……剛才我給你變的戲法,不是我同學……”
話沒說完,卻被江連橫抬手打斷道:
“你不用告訴我是誰教給你的,說了我也不認識,我就問你,你想不想學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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