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日頭逐漸西斜,滿目瘡痍的嵐海王城,終究還是歸於平靜;但此番的平靜也隻是暫時的。隨著聞迅趕來的巡行騎兵,或是來自地方上,態度和立場不明的團練、社兵,再度將其變成紛亂漩渦。
但在進入了城區之後,這些不同來曆和背景的武裝;卻又迅速陷入了,某種沉默失聲和驚悚駭然當中。那是何等慘烈與淒厲的場景,在無數破碎、糜爛屍體和黑壓壓俯首跪地俘虜充斥的背景之下。
正是端坐在唯一完好大殿前,一身正裝的少女國主,以及簇擁在她身邊的近臣和衛士;雖然人人都不免有些灰頭土臉,或是渾身沾滿了血跡和汙漬。但卻毫無例外的冷眼觀望著,進宮的各路人馬。
就好像看的不是披甲持械,聲勢洶洶的武夫;而是一些任人宰割的豬狗牛羊,或是不值得放在心上的土雞瓦狗。直到隨後趕來的曹元深,帶著異人營和巡行騎兵,鄭重其事主動上前拜見少女國主。
在她的當先表態之下,那些相繼進宮的各路人馬;也像是突然恍然大悟一般的,紛紛拜倒在滿地狼籍的屍山血海中,口口聲聲的呈請,已平滅亂黨的國主下令;這才結束了這種詭異而靜默的氣氛。
於是宮室的廢墟,被清理出來;堆積如山的屍體和傷員,被搬運出去;而徹底喪失了心氣和鬥誌的叛軍,也像是順從的牛羊一般;接受了曹元深麾下,巡行騎兵的收容和編管;成群的開出內城去。
隨後,身為巡行騎兵和異人營的總率,明麵上請示了少女國主,暗中同樣得以授意曹元深,重新布置了王宮和內城的守備。又強勢接管/兼並入宮各支人馬;以覲見之故將其將校,暫且困在宮中。
而當高舉著飛馬旗的巡行子弟,出現在大街小巷之間;開始巡邏、搜捕和處置,那些乘亂作奸犯科、縱火打劫之輩,或是,偽裝藏匿其中的叛軍殘餘時;嵐海城內的局勢,才算是真正的平複下來。
隨著重新升起的北鬥七星旗,相繼飄揚在嵐海王城的八座城門上時;作為這次大叛亂的重要參與者,相繼被找到的五家“城伯”,及其親族眷屬、家臣部曲,被尋獲割下的頭顱,也高高懸掛起來。
與此同時,在昏黃的天色當中,西山城壘方向揚起的滾滾塵煙中;一支高舉著專屬旗色的人馬,也護送著失蹤多日的梁太妃車駕;回歸到了一片紛亂的嵐海城中,又暢通無阻的一路長驅直入宮中。
直到前朝僅存的鑾泰殿前,這才留下眾多衛士走下車來,又在成群的女史簇擁下,被迎入了正在發號施令的殿內。隻是在甫見麵的霎那,原本端坐其上而努力保持著威嚴的少女國主,就飛奔而至。
仿若是真情流露似的,與梁太妃當即相擁在一起;同時淚水盈盈的迫切傾訴和述說著什麼。就好似短暫的分彆,就差點成了天人兩隔一般。這也讓聽候左右的軍將、官吏和近臣,不由知趣的退下。
直到所有人都退散一空後,順勢傾訴了好一陣子心思和情懷的少女國主,才露出些許勉為其難的表情道:“不瞞阿母,那位仙長此時並不想見人,就算孩兒也是一般的,因為他對此事甚為失望。”
“不過,孩兒好生宛求了好一陣子,才願意給我等一個機會;就此好生善後處置,乃至確保除惡務儘,徹底將患亂的根源,從領國內鏟除的機會;……還望阿母能夠,繼續教導和指引孩兒才是。”
然而,梁太妃聽完這一番話,同時認真而仔細的觀察著她,不似作偽的由衷神情;這才有些心情複雜而百味翻陳的歎息道:“這既是你掙來的機緣和際遇,餘自會竭力輔佐於你,不至墮了基業。”
“經過此事,老身也算是真心明了;在當世真仙麵前,無論多少的陰謀算計,宏圖大業;也不過是朝夕覆滅的齏粉。”然後,她又忍不住開口道:“但這始終是借助的外力,可依仗而不可久持。”
“一切的根本,還是吾兒立於領國的根本,以及自身自強的能耐和興盛基業的本事;才能繼續入得那位真仙的眼中,乃至維係住領國的潛在奧援和靠山;而非被視作隻會攀附仗勢的累贅和拖累。”
“因此,現如今的局麵雖然敗壞,但同樣是領國的一個巨大轉機;足以威脅和動搖根本的隱患,俱以呈現和暴露出來;而有真仙威壓一時,就算周邊的那些屬國臣藩有所異心,卻不敢輕舉妄動。”
“此刻,也正是大刀闊斧的革除舊弊,名正言順的整頓和肅清內患,乃至,將那些桀驁不馴、陽奉陰違的分家、世臣,逐一削平的最好時機;就看吾兒在位,是否有此大破而立的決心和毅力否?”
聽完這一番話的少女國主,也不由張紅了臉蛋,捏緊了拳頭;腦海中不由想起死裡逃生後;那位仙人的短暫交代和許諾。下一刻欲言又止的她,突然聽到外間響起,急促的傳報聲:“城外有警!”
片刻之後,她來到城台的最高處,望著逐漸幽暗的天幕下,出現在城外的大片火光和人影碩碩。但隨後清亮的月光就透射在大地上,也照出了這支外來軍隊的基本旗號;居然久候不至的二路援軍。
隻是看起來經過了,持續而激烈的戰鬥,並且又疾行奔波了好一段距離;因此顯得人人都有些風塵仆仆。而後,一小隊衝到城下叫門的信使,也帶來了一個“捷報”;他們已擊敗另一路的城伯軍。
因此,正代表著領軍在外的王傅薄周之子,官拜右領軍的薄思臣請功闕下。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叫門的使騎立馬就得到了回複;為了當麵褒獎其功績,現任國主將親率臣屬,前往軍中犒勞將士們。
隨後,一支儀仗齊全的隊伍,連同大量的車馬,隨著連夜洞開的城門魚儷而出;徑直進入了這些歸來的王軍之中。然而在片刻的嘩然和紛亂聲囂之後,就帶著被綁縛的右領軍薄思臣等人重歸城內。
待到了第二天,隨著各處道路和關卡的回複暢通,被困守在邊地的討伐軍;也終於有人歸來報信。在腹背受敵的困境之下,這支聚集領國主力的討伐軍,雖已吃了不少敗績和挫折,卻還保持建製。
事實上,就在五翼城伯和夏藩發起的叛亂,在聯兵攻打王城時,遭到毀滅性的懲戒和打擊的消息;逐漸傳開之後。那些經過改頭換麵,按照支援自立邊藩的不明武裝,就相繼自邊境線抽身和脫離。
與此同時,無論是大宛都督府,還是康居都督府,或是安息都督府,都不約而同的主動清查和開始追算,與蒙池國周邊鄰接的一乾諸侯藩屬;是否存在未經申報擅自出兵,越界乾預的嫌疑、罪證。
卻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將其視為擴張自身權柄,壓製地方勢力的新一輪機會……與此同時,名義上進入閉關的江畋,雖然沒有抽身離開,卻已經將主要注意力,集中到了數百裡外的潔梅一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