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深知,這《考成法》一旦推行,將會對現有的官僚體係造成巨大的衝擊,尤其是那些依靠關係網和人情往來維持地位的世家大族,將麵臨前所未有的挑戰。
荀攸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緩緩開口:
“大將軍,此法雖好,但推行起來恐怕阻力重重。”
“這三本簿製,倘若推行,不知要斷多少人生路啊.”
荀攸話未說完,隻聽蘇曜敲了敲案幾,眾人立即噤聲:
“漢室何以衰微?地方失控乃是重中之重!”
“之前我查閱司隸校尉的檔案,發現白波之亂前,河東大旱,朝廷撥粟百萬斛,前任太守竟敢勾結豪強倒賣官糧——就因為上計時一句'倉儲損耗'便糊弄過去。”
“如此之事,絕非河東一地個例,若不堵塞漏洞,我等大業豈不是處處漏風,都便宜了那些蛀蟲?”
見蘇曜態度堅決,荀攸歎了口氣:
“大將軍明鑒!”
“此法本意雖好,但各州郡文書浩如煙海,若真按'月有定考'執行,恐怕.“
話未說完,蘇曜便將之前他們討論的,寫有統計司的竹簡推到他麵前:
“所以需要統計司與都察院聯動。”
蘇曜手指劃過新繪製的《考成流程》:
“統計司按行業製定標準文簿,都察院訓練算學吏員核查。”
“譬如河工驗收,須同時呈遞物料清單、民夫名冊、錢糧流水三套文簿。”
說道這裡蘇曜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看向荀攸:
“上個月,你叔叔荀文若就在京中宅邸內新修祠堂,連每根椽木的來處都記得清清楚楚不是嗎?這事兒就真有那麼難嗎?”
荀攸頓時汗透重衣。
一時間他頗為有些惶恐,搞不懂自家宅中之事就被大將軍摸了個清清楚楚。
見荀攸被蘇曜一句話堵住了嘴,司馬朗不得不再次站了出來。
沒辦法,這個時候了,他硬著頭皮也必須要上啊。
倘若按蘇曜考成法,把所有政務都要留下可追溯的文書,那世代把持地方信息的世家大族就失去了最大的籌碼,這這太可怕了。
“大將軍三思啊。”
司馬朗再次勸道:
“且不說此法牽扯甚廣,具體細則難以落實一事。”
“就說如今在位司徒的楊文先(楊彪),那是四世清德,海內所瞻,有功於朝廷,倘若貿然處之”
“等會——你剛剛是跟我說楊文先四世清德,海內所瞻,是個清白世家?”
緊接著,蘇曜就抽出錦衣衛密報的檔案扔在桌上:
“那就來看看你口中這位海內所瞻之人的勾當:弘農楊氏在雒陽有糧倉十二座,在董卓入京時可以說是大力支持,方才有他平步青雲以太中大夫職接替董卓為司空後又進司徒,這就是他有大功於朝廷的表現嗎?”
蘇曜的話說的眾人沉默不語。
沒錯,楊彪一開始其實與董卓是一夥的,後來才翻的臉。
朝堂之上,人所共知,但是其實不算什麼。
畢竟一開始董卓是袁家請進來的,而董卓初期也投桃報李,給世家大族們很多好處。
這些事情,隻能說一碼歸一碼吧。
當然了,心裡這樣想著,但這會兒讓他們出來駁斥蘇曜,那也沒人來自找沒趣。
甚至,以幾人的聰明大腦,見蘇曜如此快的拿出事涉楊彪的這些檔案時,心中就已經生起了一絲警惕。
繼蘇曜在洛陽殺種拂,廢司空後,這會不會他又加快了廢三公的步伐,準備要對司徒楊彪下手了?
那事情的性質可就又不一樣了啊。
一念及此,眾人的神色都變得凝重起來,思慮該如何應對。
眼下外部戰火未消,內部革新之火也熊熊燃燒。
大將軍如此行事如此急迫,實在難言好壞。
諸事疊加,司馬朗更加堅定要力勸的決心。
誰知,就這時:
“楊彪如此,其他人又如何呢?”
隻見蘇曜突然又拿出一份檔案,遞給司馬朗:
“河內司馬氏——據報也曾有多人在孟津渡目擊其私運禁軍製式甲兵到河內的塢堡,這豈不是司馬防當洛陽令時的順手牽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