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背對著夏侯子舟生火,她沒有回應蠱毒一事,反問道,“對夏侯公子來說,我是否出於真心,有何不同?”
夏侯子舟猛然收緊力道,手腕上數道血痕滲過麻布,猙獰地向外吐血。
“沒有區彆。”
“我又不喜歡你。”不顧手腕劇痛,他漸漸笑出聲,“我隻是更討厭看見彆人對我虛情假意的模樣而已。”
“嗯。”青黛起身,從行囊裡取出一個小瓷瓶,放到夏侯子舟腳下,“這是金瘡藥。等明日天亮,夏侯公子便下山吧。”
“單憑你的血,殺不儘山中毒物。”
青黛將劍入鞘,一手舉著火棍照明,“多謝夏侯公子好心。但在西越的路,我會自己走。”
說罷,她轉身去尋找另一個歇息地。
裙角卻被人牽住了。
青黛垂眸,夏侯子舟看著她,“姬令夷,你信不過我吧。”
“分明在酒樓時還那麼厭惡你,轉眼又偷偷潛入交龍嶺口口聲聲要救你。在你心中,我是善變的蠢貨嗎?”
男人領口大開,露出胸前獸紋刺青。他隻看了一眼,忽然極具屈辱感地攏緊,每個字都沉得很深,“我確實討厭你,姬令夷。”
“你若死了,我怕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你這麼討厭的人。”
青黛按眉頭。幸而昨夜睡得安穩,如今她已經清醒了許多,今晚不睡也不成問題。
這夏侯子舟…怎得又恨她,卻又纏她,到底是抱了什麼心思?
他國質子若在北琅為質期間死了,那可正好順應了他國挑起戰亂的心。
底下那人還在虎視眈眈地瞪她,青黛輕笑,溫和地彎起眉眼,“恨我良久,許我長生。”
夏侯子舟多怨恨青黛一日,那青黛便在夏侯子舟的心中多活了一日。
他恨一輩子,那人就會在他心中留下一輩子的痕跡。
夏侯子舟愣住。
青黛以柔化剛地麵對惡意,僅僅用了一句話就堵住了夏侯子舟滿腔無以發泄的怨。
“姬令夷…”他撿起地上那瓶金瘡藥,沒有擰開上藥,隻是把玩著,“為什麼?”
“為什麼呢?”
青黛看著天色,暗暗想天大概已經快亮了。這一夜終於要過去,她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隨口問,“你說什麼?”
夏侯子舟恍然未覺,喃喃,“為什麼呢?”
他亦是幼時入了冷宮做質子,亦是吃不飽穿不暖、受儘欺淩的質子。
為什麼姬令夷隻帶走了容猙?
若不是他比容猙更懂得怎麼曲意逢迎,若不是他甘願丟下臉麵,對宮女太監服低做小,他大概早就死在了冷宮。
姬令夷隻看見了活得更慘的那個,卻聽不見他夏侯子舟心底扭曲的呼救。
他知道這恨意來得毫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