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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九重城闕微茫外 一...(1 / 2)

次日韋小寶拜彆了主人,和陳近南等分道赴京。陳近南道:“小寶,歸二俠夫婦要去行刺皇帝,他們已答應大家商量之後,再作定論。你到北京之後,可不能通知皇帝,讓他有了防備。”韋小寶本有此意,卻給師父一語道破,忙道:“這個自然。他韃子占了我們漢人江山,我在朝中做官,是奉了師父你老人家之命,怎能真的向著他?”陳近南道:“這就是了,你如言不由衷,做了對不起大夥的事,我第一個就饒不得你。”韋小寶道:“師父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心道:“放一百一十九個心罷!我自己就有點不大放心。”帶了雙兒、徐天川等人,去和張勇、趙良棟等人相會,押了毛東珠,回到北京。他一回銅帽子胡同,立即便想去見康熙,尋思:“小皇帝是我的好朋友,怎能讓他死在這三隻烏龜手裡?有了,我去宮裡分派侍衛,大大戒備,嚴密守衛。我答應了師父,不跟皇帝說,大丈夫言而有信,不說就不說,可是仍能叫三隻烏龜不能得手。”剛要出門,陳近南已帶了古至中和馬超興到來。韋小寶暗暗叫苦,心道:“你們怎地來得這麼快?”隻得強打精神,設宴接待。

不久天地會群雄分批陸續來到。跟著沐劍聲帶同鐵背蒼龍柳大洪、搖頭獅子吳立身、聖手居士蘇岡等一行人也來了。沐王府眾人早在北京,得到訊息後齊來聚會。眾人用畢酒飯,又等了良久,歸家三人這才到來。韋小寶吩咐另開筵席,歸二娘淡淡的道:“我們吃過飯了。”歸鐘東張西望,見府第中堂皇華貴,說道:“小娃娃,你家裡的模樣,跟平西王的五華宮倒也相差不遠。你沒說謊,吳三桂果然是你伯父。”韋小寶道:“對,吳三桂是你的……”說到這“的”字,突然住口,心想這一句順口便宜討過去,師父必定生氣,當即改口:“三位既已用過飯了,請到東廳喝茶。”眾人來到東廳,獻上清茶點心,韋小寶遣出仆役。陳近南又派了十餘名會眾出去,在廳周及屋頂把守,這才關門上閂,商議大事。陳近南替歸氏夫婦和沐王府眾人引見,卻不提吳六奇之事。歸氏夫婦雖退隱已久,柳大洪、吳立身等還是好生仰慕,對之十分恭敬。

歸二娘單刀直入,說道:“吳三桂起兵後攻入湖南、四川,兵勢甚銳,勢如破竹。吳三桂當年雖然投降韃子,斷送了大明天下,實是罪大惡極,但他畢竟是咱們漢人。依我們歸二爺之見,我們要進皇宮去刺殺韃子皇帝,好讓韃子群龍無首,亂成一團。眾位高見如何?”

沐劍聲道:“韃子皇帝固然該殺,但這麼一來,豈不是幫了吳三桂這奸賊一個大忙?”

歸二娘道:“吳三佳當年害死沐王爺,沐公子自然放他不過。可是滿漢之分,那是頭等大事。咱們先殺儘了韃子,慢慢再來收拾吳三桂不遲。”

柳大洪道:“吳三桂倘若起兵得勝,他自己便做皇帝,再要動他,便不容易了。依晚輩之見,咱們先讓韃子跟吳三桂自相殘殺,拚個你死我活。咱們再來漁翁得利。因此晚輩以為眼前不宜去行刺韃子皇帝。”他雖滿頦白須,但歸氏夫婦成名已久,他自稱晚輩:沐王府跟吳三桂深仇似海,定要先見他覆滅,這才快意。歸二娘道:“吳三桂打的是興明討虜旗號,要輔佐朱三太子登基。這裡有一張吳三桂起兵的檄文,大家請看。”從身邊取了一大張紙出來,攤在桌上。

陳近南便即誦讀:“原鎮守山海關總兵、今奉旨總統天下水陸大元帥、興明討虜大將軍吳,檄天下文武官吏軍民人等知悉:本鎮深叨大明世爵,統鎮山海關……”

陳近南知道群豪大都不通文墨,讀幾句,解說幾句,解明第一段後,接著又讀下去,下麵說李自成如何攻破北京,崇禎歸天,他為了報君父之仇,不得已向滿清借兵破賊,其後說道:“幸而渠魁授首,方欲擇立嗣君,繼承大統,封藩割地,以酬滿酋。不意狡虎虜逆天背盟,乘我內虛,雄據燕京。竊我先朝神器,變我中國冠裳:方知拒進狼之非,莫挽抱薪救火之誤。”歸二娘道:“他後來就知道向滿洲借兵是錯了,可惜已來不及啦。”柳大洪哼了一聲,道:“這奸賊說得好聽,全是假話。”歸二娘道:“陳總舵主,請你讀下去。”

陳近南道:“是!”接續讀道:

“本鎮刺心嘔血,追悔靡及,將卻返戈北返,掃蕩腥膻,適遇先皇之三太子。太子年甫三歲,刺股為記,寄命托孤,宗社是賴。姑飲血隱忍,養晦待時,選將練兵,密圖興複,迄於今日,蓋三十年矣!”柳大洪聽到這裡再也忍耐不住,拍案道:“放屁!放屁!這狼心狗肺、天地不容的奸賊,倘若他真有半分興複大明之心,當年為甚麼殺害永曆皇帝、永曆太子?此事天下皆知,又如何抵賴得?”群雄見了柳大洪須眉戟張的情狀,無不心佩他的忠義,均想吳三桂十二年前在昆明市上絞殺永曆皇帝父子,決計無可狡辯。歸二娘道:“柳大哥這話不錯,吳三桂決非忠臣義士,這是連三歲孩童也知道的。咱們要去行刺韃子皇帝,是為了反清複明,絕不是幫吳三桂做皇帝。”

陳近南道:“我把這檄文讀完了,大家從長計議。”讀道:“茲者,虜酋無道,奸邪高張,道義之儒,悉處下僚;鬥筲之輩,鹹居顯職……”讀到這句,向韋小寶笑了笑,說道:“小寶,這句話是說你了。”韋小寶聽著師父誦讀文章,隻覺抑揚頓挫,倒也好聽,忽聽說吳三桂的文章中提到自己,不禁又驚又喜,忙問:“師父,他說我甚麼?這家夥定是不說我的好話。”陳近南道:“他說有學問道德的好人,隻做芝麻綠豆小官,毫無本事的家夥,卻都做了大官。這不是說你嗎?”韋小寶道:“他自己呢?他的官比我做得還大,豈不雖比我更不中用?”

眾人都笑了起來,說道:“不錯!韃子朝廷中的官職,可沒比平西親王更大的。”檄文最後一段是:“山慘水愁,婦號子泣;以致彗星流隕,天怒於上:山崩土裂,地怨於下。本鎮仰觀俯察,是誠伐暴救民、順天應人之日。愛卜甲寅之年正月元旦,恭奉太子,祭告天地,敬登大寶。建元周谘。”陳近南讀完後,解說了一遍。眾人之中,除了陳近南和沐劍聲二人,都沒讀過什麼書,均覺這道檄文似乎說得頭頭是道,卻總有些什麼不對,可也說不上來。沐劍聲沉吟片刻,說道:“陳總舵主,他既奉朱三太子敬登大寶,為什麼不恢複大明國號,卻要改國號為周?這中間實是個大大的破綻。何況朱三太子什麼的,也不知是真是假,誰也沒聽說過,忽然之間,沒頭沒腦的鑽了出來。多半吳三桂去找了個不懂事的孩子出來,說是朱三太子,號召人心,其實是把他當作傀儡。”眾人都點頭稱是。

歸二娘道:“吳三桂把朱三太子當作傀儡,自然絕無可疑。這人是真是假,也沒多大分彆。不過朱三太子不是小孩子,先皇殉國已三十年,如果朱三太子是真,至少也有三十幾歲了。”韋小寶道:“三十幾歲的不懂事小娃娃,也是有的,嘻嘻。”說著向歸鐘瞧了一眼。群雄中有幾人忍不住笑了出來。歸二娘雙眉一豎,便要發作,但轉念一想,韋小寶的話倒也不假,自己的寶貝兒子活了三十幾歲,果然仍是個不懂事的小娃娃,不禁輕輕歎了口氣。眾人商議良久,有的主張假手康熙,先除了吳三桂,再圖複國:有的以為吳三桂雖然奸惡,終究是漢人,應當助他趕走韃子,恢複了漢人江山,再去除他。議論紛紛,難有定論。說到後來,眾人都望著陳近南,人人知他足智多謀,必有高見。陳近南道:“咱們以天下為重。倘若此刻殺了康熙,吳三桂聲勢固然大振,但是台灣鄭王爺也可渡海西征,進兵閩浙,直攻江蘇。如此東西夾擊,韃子非垮不可。那時吳三桂倘若自己想做皇帝,鄭王爺的兵力,再加上沐王府、天地會和各路英雄,也可製得住他。”

蘇岡冷冷的道:“陳總舵主這話,是不是有些為台灣鄭王爺打算呢?”陳近南凜然道:“鄭王爺忠義之名,著於天下,蘇兄難道信不過嗎?”蘇岡道:“陳總舵主忠勇俠義,人人欽服。可是鄭王爺身邊,奸詐卑鄙的小人可也著實不少。”韋小寶忍不住說道:“這話倒也不錯。好比那‘一劍無血’馮錫範,還有鄭王爺的小兒子鄭克?”,都不是好人。”陳近南聽他並不附和自己,微感詫異,但想他的話也非虛假,不禁歎了口氣。歸二娘道:“趕走韃子,那是一等一的大事,至於誰來做皇帝,咱們可管不著,反清是一來要反的,複不複明,不妨慢慢商量。大明的崇禎皇帝,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陳近南和沐王府群雄向來忠於朱明,一聽所言,都是臉上變色。沐劍聲道:“咱們如不擁朱氏子孫複位,難道還擁吳三桂這大奸賊不成?”歸鐘突然說道:“吳三桂這人很好啊,他送了我一張白老虎皮做袍子,你們可瞧見過沒有?”說著翻開皮袍下襟,露出白虎皮來,大是洋洋得意。

歸二娘道:“小孩子家,彆在這裡胡說八道。”蘇岡冷笑道:“在歸少爺眼中,一件皮袍子可比咱們漢人的江山更加要緊了。”歸二娘怒道:“孩子,把皮袍子脫下來!”歸鐘愕然道:“乾什麼?”歸辛樹一伸手,從兒子腰間拔出長劍,白光閃動,嗤嗤聲響,歸辛樹手中長劍的劍尖在兒子身前、身後、肩頭、手臂不住掠過。眾人大吃一驚,都從椅中跳起身來,隻道歸辛樹已將兒子殺死,卻見歸鐘所穿的那件皮袍已裂成十七八塊,落在身周,露出一身絲棉短襖褲。歸辛樹這數劍出手準極,割裂皮袍,卻沒割破絲棉襖褲。群雄待得看清楚時,儘皆喝采。歸鐘嚇得呆了,連聲咳嗽,險些哭了出來,說道:“爹,咳咳……咳咳……爹……咳,我……”歸辛樹一揮手,長劍入鞘,跟著解下自己身上棉袍,披在兒子身上,說道:“穿上了!”歸二娘拾起地下白虎皮碎塊,投入燒得正旺的火爐中,登時火光大盛,一陣焦臭,白虎皮漸漸燒成灰燼。韋小寶連稱:“可惜,可惜。”歸辛樹道:“走罷!”牽了兒子的手,向廳門走去。陳近南道:“歸二俠去乾謀大事,我們謹依驅策。”歸辛樹道:“不敢當!不用了!”說著走向廳門。

韋小寶知他立時便要動手,已來不及去告知皇帝,心想須得使個緩兵之計,阻他一阻,大聲道:“皇宮裡的屋子沒一萬間,也有五千間,你可知韃子皇帝住在哪裡?”歸辛樹一怔,覺得此言甚是有理,回頭問道:“你知道嗎?”

韋小寶搖頭道:“沒人知道。韃子皇帝怕人行刺,每晚換地方睡。有時睡在長春宮,有時睡在景陽宮,有時又在鹹福宮、延禧宮睡,說不定又睡在麗景軒、雨花閣、毓慶宮。”他一口氣說了七八個宮閣的名字,歸辛樹隻聽得皺起了眉頭。韋小寶又道:“就算是皇帝貼身的太監、侍衛,也不知他今晚睡在什麼地方。”歸辛樹道:“那麼怎樣才能找到皇帝?”韋小寶道:“皇帝上朝,文武百官就見到了。待他一進大內,隻有他來找你,旁人就永遠找他不到。”其實情形並非如此,康熙也不經常掉換寢處,但歸辛樹夫婦是草莽布衣,怎知皇宮內院的規矩?聽了韋小寶一番胡謅,心想皇帝嚴防刺客,原該如此,不禁大為躊躇。

韋小寶見歸辛樹臉有難色,心中得意,問道:“歸老爺子,你可知皇帝有多少妃子?”歸辛樹哼的一聲,瞪目不語。韋小寶道:“說書人說皇帝有三宮六院,後宮美女……美麗三千人。韃子皇帝的老婆沒這麼多,三千個倒也沒有,八九百個是有的。他夜夜做新郎,今天在第三百五十一個妃子那裡睡,明天到第六百三十四個妃子那裡睡。就算是皇帝的妃子,也不知皇帝今晚宿在那裡,等上三年、四年,也不知皇帝來是不來。”陳近南道:“小寶,你在宮裡日久,必定知道找到皇帝的法子。”韋小寶道:“白天還容易找,晚上就說什麼也找不到了。”陳近南道:“那麼明日白天咱們都喬裝改扮,由你帶領,混進宮去行事。這位錢兄弟和吳二哥,你不是帶進宮裡去過嗎?”說著向錢老本和吳立身二人一指。

韋小寶道:“錢大哥隻到過禦廚房。吳二哥他們一進皇宮,就給衛士……給衛士們發覺了,要見皇帝的麵,可還差著十萬八千裡呢。錢大哥、吳二哥,你們兩位說是不是?”錢吳二人都點點頭。他二人進過皇宮,都知要在宮裡找到皇帝的所在,確似大海撈針一般。韋小寶道:“弟子倒有個法子。”陳近南問道:“什麼法子?”韋小寶道:“弟子明日去見皇帝,他必定要說吳三桂造反,如何派兵去打,弟子攛掇他出來瞧試演大炮。隻要他一出宮門,下手就容易多了,行刺成功也罷,不成功也罷,咱們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也少了許多凶險。”

歸二娘冷笑道:“皇帝就這麼聽你這小娃娃的話?他三年不出宮來,咱們難道就等他三年?你推三阻四,總之是不肯帶領去乾事就是了。”沐劍聲道:“進宮去行刺皇帝的事,兄弟也是乾過的。說來慚愧,我們沐王府死了好幾位兄弟。舍妹和一位方師妹,還有這位吳師叔以及兩個師弟,都失陷在宮裡,幾遭不測,幸蒙韋香主仗義相救,那才脫險。不是我們膽小怕死,這件事可當真不易成功。”歸二娘冷冷的瞧著韋小寶,說道:“憑你就能救得他們脫險?”吳立身忙道:“這位韋香主年紀雖小,可是仁義過人,機智聰明,兄弟的性命,全仗他相救。”歸二娘道:“沐王府辦不成的,未必姓歸的也一定辦不成。”

柳大洪霍地站起身來,說道:“歸氏夫婦神拳無敵,當然勝過我們小小沐王府百倍。這就請啟駕動身,我們在這裡靜候好音。”天地會洪順堂的一名兄弟說道:“韋香主,你還是一起進宮去的好,等到歸家三位大俠給韃子的衛士拿住了,你好設法相救啊。”他惱恨歸家三人殺了吳六奇,雖在總舵主之前,也忍不住要出言譏刺幾句。

韋小寶心中暗罵:“你們三隻烏龜,進宮去給拿住了,殺了我頭也不會來救。”笑道:“歸家三位大俠怎會給衛士拿住?皇宮裡衛士有八千多名,歸少爺隻須咳嗽幾聲,就把這八千多名衛士一古腦兒都震死了。”天地會和沐王府群豪中有不少人都笑了出來。歸鐘笑道:“真有這等事?那可有趣得很啊。他們怕聽我的咳……咳咳嗎?咳咳……咳咳……”歸氏夫婦大怒,一人執著兒子的一條臂膀,三人並肩向外。

陳近南道:“歸二俠,請息怒。兄弟倒有個計較。”歸二娘素知陳近南足智多謀,轉身候他說下去。陳近南道:“歸二俠賢夫婦武藝高強,當世無敵。但深入險地,畢竟是敵眾我寡。咱們還是商議一個萬全之策為是……”歸二娘道:“我道是陳總舵主當真有什麼高見,哼!”轉過身來,走向廳門。柳大洪和吳立身突然快步搶過,攔在門口。柳大洪道:“二位要相助吳三桂,我們沐王府萬萬不允。”歸二娘道:“怎麼?要動手麼?”柳大洪道:“二位儘可先殺我師兄弟,再出此門,去幫吳三桂的忙。”歸二娘道:“誰說我們是幫吳三桂的忙?”柳大洪道:“二位雖無相助吳賊之意,但此事若成,吳賊聲勢大盛,再也製他不了。”

歸辛樹低聲道:“讓開!”踏上一步。柳大洪張開雙手,攔在門前。歸辛樹左手前探,便去抓他胸口。柳大洪伸手擋格,拍的一聲,雙掌相交,柳大洪身子晃了兩下,一張臉登時變得慘白。歸辛樹道:“我隻使了五成力道。”

吳立身搖頭道:“你不妨使十成力道,把我師兄弟都斃了。”歸鐘道:“十成就十成。”兩手一縮一伸。吳立身伸臂相格。歸鐘兩手又是一縮,吳立身便格了個空。歸鐘乘他雙臂正要縮回之際,雙手快如電閃,已拿住了他胸口要穴。陳近南搶上前去,勸道:“大家都是好朋友,不可動武。”韋小寶道:“大家爭個不休,終究不是了局。這樣罷,咱們擲一把骰子,碰一碰運氣,倘若歸老爺子贏呢,我們非但不阻三位進宮,晚輩還將宮裡情形,詳細說與兩位知道。”歸二娘道:“如果是你贏呢?”韋小寶道:“那麼這件事就擱上一擱。等吳三桂死了之後,咱們再向皇帝下手。”歸二娘心想:“倘若自己人先乾了起來,沐家多半會去向韃子報訊,這件事終究難辦,不如聽他的。”問丈夫道:“二爺,你說呢?”歸辛樹向韋小寶道:“你輸了可不能賴。”韋小寶笑道:“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死馬難追。韃子小皇帝又不是我老子,我乾麼要回護他?隻不過贏要贏得英雄,輸要輸得光棍。不論誰贏誰輸,都不會傷了和氣。”陳近南覺得他最後這句話頗為有理,說道:“此事牽涉重大,到底於我光複大業是禍是福,實難逆料。古人占卦決疑,我們來擲一把骰子,也是一般意思。大家不用爭執,就憑天意行事罷。”歸二娘道:“孩兒,放開了手。”歸鐘道:“我不放。”歸二娘道:“這位小兄弟要跟你擲骰子玩兒呢。”歸鐘大喜,立即鬆手,放開吳立身胸口的穴道。吳立身胸口酸痛難當,內息不暢,不住搖頭。韋小寶道:“歸少爺,請你將骰子拿出來,用你們的。”歸鐘道:“骰子?我沒有啊,你有沒有?”韋小寶道:“我也沒有,哪一位身上帶有骰子?”眾人都緩緩搖了搖頭,均想:“又不是爛賭鬼,哪有隨身帶骰子的?”歸二娘道:“沒有骰子,咱們來猜銅錢好了。”韋小寶道:“還是擲骰子公平。貨真價實,童叟無欺。我是童,歸二爺是叟,可見非擲骰子不可。親兵之中總有人有的。我去問問。”說著拔閂開門出廳。他出了東廳,走進大廳,便從袋中摸出六粒骰子來,這是他隨身攜帶的法寶,但若當場從懷中取出,歸氏夫婦定有疑心,在大廳上坐了片刻,回到東廳,笑道:“骰子找到了。”歸二娘道:“怎麼賭輸贏?”韋小寶道:“擲骰子的玩意,我半點也不懂。歸少爺,你說怎麼賭法?”歸鐘拿起兩粒骰子,道:“我跟你比準頭。”手指彈處,嗤嗤兩聲,兩粒骰子飛起,打滅兩枝蠟燭,跟著噗噗兩聲,兩粒骰子嵌入板壁。群雄齊讚:“好功夫!”韋小寶道:“我見人家擲骰子,是比點子大小,可不是比暗器功夫。”歸二娘道:“是了!你們兩個各擲一把,誰擲出的點子大,誰就贏了。”韋小寶心想:“隻一把,說不定他運氣真好,一下子擲了個三十六點。”說道:“這樣罷,咱們各擲三把,三贏兩勝。”歸鐘是擲的次數越多,越是高興。說道:“咱們每人擲三百次,勝了兩百次的算贏。”歸二娘道:“那有這麼麻煩的,各擲三把夠了。”

徐天川將嵌入板壁的兩粒骰子挖了出來,放在桌上。韋小寶道:“歸少爺,你先擲。”歸鐘拿起骰子,笑嘻嘻的正要擲下,歸二娘道:“且慢!”轉頭問柳大洪、沐劍聲:“這場賭賽如是我們勝了,沐王府算不算數?”

柳大洪適才和歸辛樹對了一掌,胸口氣血翻湧,此刻兀自尚未平,心想對方還說隻使了五成力,此人是前輩英雄,自無虛言,他真要去皇宮行刺,單憑沐王府又怎阻他得住?便點了點頭。沐劍聲道:“天意如何,全憑兩位擲骰決定便了。”歸二娘道:“好!”向歸鐘道:“擲罷!擲的點子越大越好。”歸鐘細看六粒骰子,說道:“最多的是六點,最少的是兩點,還有一個大凹洞兒。”歸二娘道:“大凹洞兒是一點。”歸鐘道:“古裡古怪,四點卻又是紅的。”右掌一揮,拍的一聲響,六粒骰子都嵌入桌麵,向上的儘是六點。原來他在掌中將骰子放好了,六粒骰子都是一點向下,這一擲下來,自然都是六點向上了。眾人又是吃驚,又是好笑。這癆病鬼看來弱不禁風,內力竟如此深厚,可是天下擲骰子哪有這麼擲法的?歸二娘道:“孩兒,不是這樣的。”伸掌在桌上一拍,六粒骰子都跳了起來。眾人齊聲喝采。歸二娘拿起骰子,隨手一滾,說道:“滾出幾點,便是幾點,可不能憑自己意思。”歸鐘道:“原來這樣。”學著母親的模樣,拿起骰子,輕輕擲在桌上,骰子滾動,定下來時共是二十點。六粒骰子擲成二十點,贏麵略高。韋小寶拿起骰子,小指撥了幾撥,暗使花樣,叫道:“通吃!”一把擲了出去,五粒骰子滾出了十七點,最後一粒不住滾動,依著他作弊的手法,這粒骰子非滾成六點不可,二十三點,便贏了第一把。那知這骰子滾將過去突然陷入了桌麵的一個小孔,那正是歸鐘適才用骰子擲出來的。那骰子微微一顫,不能再滾,向天的卻是一點,十八點便輸了。韋小寶道:“桌麵上有洞,這不算。”拿起骰子,卻待再擲。陳近南搖頭道:“這是天意,輸了第一把。”韋小寶心想:“還有兩把,我非贏了你不可。”將骰子交給歸鐘。歸鐘贏了第一把,得意非凡,輕輕一擲,卻隻有九點。沐家眾人見這一把是輸定了,不禁歡呼起來。韋小寶走到方桌的另一角,遠離桌麵的六個小洞,一把擲去,竟是四粒六點,兩粒五點,三十四點,任何兩粒骰子也都贏了。勝得無驚無險。雙方各勝一把,這第三把便決最後輸贏。歸鐘一把擲下,六骰轉動良久,轉出了三十一點,贏麵已是甚高。沐家眾人均臉有憂色,心想要贏這三十一點,當真要極大運氣才成。韋小寶卻並不擔心,心道:“我還是照適才的法子,擲成三十四點贏你便了。”小指在掌心暗撥,安好了骰子的位置,輕輕滾了出去。但見六粒骰子在桌上逐一轉定,六點、五點、五點、六點,四粒轉定了的都是大點,已有二十二點。第五粒又轉了個六點出來,一共二十八點。最後一粒骰子不住的溜溜轉動。若是三點,雙方和局,須得再擲一次,一點或兩點是輸了,四五六點便贏。贏麵占了六成。

韋小寶心想:“就算是三點和局,再擲一次,你未必能再有這麼好運氣。”這粒骰子轉個不休,眼見要定在六點上,他大叫一聲:“好!”忽然骰子翻了個身,又轉了過去。

他大吃一驚,叫道:“有鬼了!”一瞥眼間,隻見歸辛樹正對著骰子微微吹氣,便在此時,那骰子停住不轉,大凹洞兒仰麵朝天,乃是一點。眾人齊聲大叫。

韋小寶又是吃驚,又是氣惱,擲骰子作弊的人見過無數,吹氣轉骰子之人卻是第一次遇上,以前也從未聽見過。這老翁內功高強之極,聚氣成線,不但將這粒骰子從六點吹成一點,隻怕適才歸鐘擲成三十一點也非全靠運氣,是他老子在旁吹氣相助。他脹紅了臉,大聲道:“歸老爺子,你……你……呼,呼,呼!”說著撮唇吹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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