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二個字說出口的時候。
謝玄衣能夠看出,這位名叫鐘吾的大月國古將,雖然竭力隱藏,但眼中還是掠過了些許得意。
亓帝……
距離登仙隻差一步。
能夠殺死這樣的存在。
的確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
謝玄衣看著鐘吾。
很巧,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是弑君者。
漫長歲月過去,這尊大將的魂靈竟然沒被腐蝕……此人生前至少是一尊陽神境界的大修行者。
據說千年之前,天道尚未崩塌,元氣尚未枯竭。
整座天下,氣運昌隆。
那個時候,修行要比現在簡單許多。
不過大月國破滅之年,應當是大世潮水退去的“近古年代”,真仙已經絕跡。
在那個年代,想修成陽神,也絕非易事……
“就你,殺了亓帝?”
敖嬰皺了皺眉。
這四尊巨像固然震撼,可剛剛堆疊在大殿門前的那座屍山,衝擊力更強。
亓帝一人,能夠煉化整個大月國!
“準確來說,不是我,而是……我們。”
鐘吾坐在銀白鑄座之下,他雙手按在膝蓋之上,抬起頭來,悠悠感慨說道:“如你所見,弑君者不止我一位。隻不過他們全都已經隕落,法相真身被擊碎,魂靈也隨之破碎。”
這四尊巨像。
唯一保存完好的,就是擲槍之人。
“你們是誰?”
鐘吾眯起雙眼,他看著眼前的兩人,緩緩問道:“大月國怎麼樣了?外麵過去了多久?”
“我們是外來者。”
謝玄衣道:“大月國已經覆滅。外麵過去了很久,很久……”
“大月國還是覆滅了麼?”
鐘吾眼中閃過了一絲遺憾。
他輕聲呢喃:“可惜。還是沒能拯救這裡。”
敖嬰抿起嘴唇,小心翼翼問道:“當年……發生了什麼?”
“當年?”
鐘吾仰著頭顱,看著自己的鑄座,咧嘴笑道:“當年,我們四人一同圍殺亓帝……他正處於登仙的關鍵時刻,這是他最強大的時刻,也是最虛弱的時刻。想要殺死一個‘登仙之人’,就隻有那麼短短的刹那,轉瞬即逝。”
“隻可惜。”
“縱然我們抓住了這一刹那,依舊付出了極其慘烈的代價。”
鐘吾坐在大殿台階之上,語氣有些悲傷,看著灑落大殿的鮮血,斷指,碎甲。
“天人之上的戰力太過強大。”
“僅僅一瞬,我的同袍摯友便全部戰死……”
“亓帝肉身被長槍釘穿,登仙失敗,但他依舊發動了道則之力,將整座大殿,整座皇宮,全都凍結起來。”
陰神之境,參悟大道,掌握道則。
到了陽神,便是要將大道道則,編織成完整的規則。
千年之後,大褚王朝各方勢力門內典籍中所記載的“洞天福地”,“天元秘境”,乃至大離王朝的“掌中佛國”,其實都是一種東西……
陽神境,天人境,乃至真仙境捏造的獨立世界!
境界越高。
洞天規則越完善,內部世界越穩定。
很顯然。
這座井底世界,便是亓帝捏造的“完整洞天”!
所以……
早就觸碰到了這一步境界的崇龕大真人,那縷黑袍殘念在井口來回徘徊,即便對敖嬰殺意極盛,依舊沒有直接跳入其中。
這就是大褚境內陽神境大修士,平日裡極少出門的緣故。
到了這一境。
規則凝成完整洞天,呼風喚雨,大道長河圍繞法身!動輒就是雷霆一擊!
棋枰之上尚未先後手優劣。
陽神大修士對弈則更不必說,貿然踏入一座由他人主宰的,規則完善的陌生洞天,極有可能導致步步踏錯,甚至就此隕落!
敖嬰神色陰晴不定。
鐘吾說的這些,聽起來很像真的。
因為這大月井內有道則彌漫,正好與亓帝本命洞天相合……
但這鑄座下的殘念,卻讓她感到不安。
“若此地乃是亓帝本命洞天,以他的實力,怎會留你一縷殘念?”
敖嬰蹙著好看眉頭,緩緩發問:“他既能凍結這座皇宮,便能順手殺了你。”
“若如此,他又怎會被長槍貫體?”
鐘吾歎息一聲,認真說道:“獅子固然強大,可總有力竭之時。哪怕隻是一根輕飄飄的稻草,在正確的時候落在正確的位置,也能壓死一頭駱駝。”
敖嬰陷入沉默。
鐘吾說得沒錯……哪怕一根稻草,也能壓死駱駝。
前提是那隻駱駝,隻剩最後一口氣。
“所以,亓帝的道則是什麼?”
便在此時。
謝玄衣忽然開口了。
他的目光,並沒有過多停留在鐘吾身上。
離開屍山之後,他便鬆開了捂著青鯉眼睛的手掌,隻不過……看到那王座之後,小家夥整個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了。整個人神色一片木然,謝玄衣以神念輕輕喊了幾句,也沒有回應。
她直勾勾盯著王座。
於是謝玄衣也望向王座。
他來這裡,是為了神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