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抬頭說道:“大褚境內,皆是聖後耳目,唯一能夠苟且之地,就是大離。”
謝玄衣忽然有了不詳的預感:“你對我說這些,該不會……”
“不錯。”
小皇帝一字一句道:“孤之所以告訴你這些,便是希望你將他帶回大褚。”
怪不得陳鏡玄不敢親自聯係自己……謝玄衣輕歎一聲,看著正襟危坐的小家夥,無奈問道:“果然,該來的總要來。但能不能解釋解釋,為什麼偏偏是我?”
紅亭陷入短暫的靜默。
“為什麼是你?”
小皇帝也歎息一聲,“很簡單……因為孤的麾下,無人可用。”
小皇帝的背後是書樓,是陳鏡玄。
但這層關係,登不了台麵。
陳鏡玄身在皇城,一舉一動,皆被眾人關注。
若是前去大離,必定要處於千萬雙眼注視的境況之下。
至於其他人,如雪主這一類的陰神境大修行者,其實一樣處於聖後的監察範圍之內。
仁壽宮雖然閉關,但對這位“裝瘋賣傻”的小皇帝,卻依舊保持著十足的掌控。
謝玄衣感到一陣心酸,也感到了一陣好笑。
“就這點人,也敢謀劃那種事?”
他輕輕叩了叩桌麵,問道:“你就沒想過,我不答應怎麼辦,我要是反手出賣了你,你又怎麼辦?”
“你若是不答應,孤便隻能另尋他法。”
小皇帝很平靜:“你若反手賣了我,孤便隻能去死。”
謝玄衣冷笑道:“你不怕死?”
“當然怕。”
雖是這麼說,但她神色沒有絲毫懼意。
小皇帝停頓了一下,緩緩地說:“若不怕死,又怎會做這些事?”
“陳先生說,你是絕對可以信任的人。”
小皇帝的語氣帶上了三分譏諷:“孤從一開始就沒得選,不反抗是死,反抗也是死,不信任是死,信任……或許還能活。如果失敗了,大不了就被砍頭,難不成她還真能誅了孤的九族?”
最後這句話,的確很諷刺。
謝玄衣啞口無言。
“陳先生告訴我,時機快要成熟了。”
小皇帝凝視著眼前黑衣少年。
雖然她不知道為何陳鏡玄如此信任這謝真,但不重要。
先生說的話,她無條件信任。
她一字一頓,氣勢十足地說道:“孤留在這裡,不僅僅是為了苟活,更是為了見證舊王皇座破碎的一刻。站在孤這邊的人,比你想象中要多,如今的大褚王朝,隻需要一縷火光,便可以點燃。”
毫無疑問,那個背負正統血脈的褚帝遺子。
便是點燃黑夜的那縷火。
小皇帝說完之後,紅亭再次陷入了寂靜。
這是一番激動人心的“演講”,但遺憾的是隻有一位聽眾。
更遺憾的是。
這位聽眾的內心,幾乎沒有什麼波瀾。
“……”
謝玄衣眼神複雜地看著這個雙手撐桌,幾乎要墊腳而立的少女皇帝。
他腦海裡有些許的刺痛,一陣陣翻湧。
今夜紅亭裡的每一句交談,都讓謝玄衣感到諷刺。
不過比起皇帝造反,還要更加諷刺的事情……便是是找尋褚帝遺子的任務,落在了他的頭上。
他是誰?
是殺了褚帝的“罪魁禍首”!
老皇帝死了,新皇帝要造反,找到了殺死老皇帝的刺客來幫忙。
有些時候。
這個世界,真是讓人感到荒唐地沒邊。
……
……
“很抱歉。”
許久之後,謝玄衣長歎一聲,他揉著額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這件事情,我不能輕易答應你。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不著急。”
小皇帝重新坐了下來。
因為先前過度激動的緣故,她的麵頰泛起了些許紅潤的血色。
傳言之中,她不僅僅先天有缺,智力殘缺,而且身體羸弱,時常得病。
前麵一條是假的。
但後麵一條,卻是真的。
坐下之後,小皇帝便咳嗽起來,她取出一條錦帛,捂住嘴唇,用力地咳了幾聲,雪白錦帛頓時便被血色浸染。
謝玄衣眯起雙眼,細細看去。
這小皇帝的額首,有黑煞纏繞,侵入肺腑,很是觸目驚心。
若按照這個趨勢發展,她活不過五年。
“你沒事吧?”
“無礙。”
“謝真……你可以好好考慮考慮。”
小皇帝聲音沙啞了許多,“孤知曉,你的身份特殊,一舉一動,也被無數人所關注。但你若是願意參與這次行動,孤會安排一個合適的契機,不會讓人對你產生懷疑。”
她招了招手,圍繞紅亭的風雪忽然凝聚,一道朦朧身影,垂降在側。
正是雪主。
“陛下。”雪主恭敬開口。
小皇帝疲倦說道:“孤累了,送客的事情,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