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前,皇城上空,風雨呼嘯,雷霆閃逝。
一道流光自皇城南門上空掠出,融入雲層之中,四麵八方有雷鳴閃逝,璀璨雷芒圍繞著流光飛旋。
十數裡後。
這道流光“緩緩”停下。
隻見在其麵前,漫天陰雲被劍氣斬開,一道巨大裂隙,橫亙於山嶺上空,無數劍氣繚繞彙聚,就此阻斷流光去路。
“曆齋主,今夜風雨甚大,你不該出門。”
一道清冷之音,自天穹之上響起。
拂流雲劍氣與雷光同鳴。
“曆某早就知道,今夜出行,不會太過順利。”
流光散去。
曆塵捧著拂塵,聲音平靜。
他凝視著遠天盤旋的劍氣,輕笑道:“小丫頭,你敢隻身攔我,不把祁烈叫上?”
“攔你,何須祁師兄出手?”
一位黑衫女子,乘著飛劍,自雲層之中現出身形。
“好大的口氣!”
太上齋主眼中掠過怒意:“晉升陰神不過三年五載,便敢在貧道麵前放肆,今日我便替劍宮長輩,教訓你這個不懂禮數的晚輩後生!”
話音落下。
曆塵抬起衣袖。
無數雷光自山嶺上空墜落。
太上齋擅長雷法。
修行者,吸納元氣,增補自身,算是逆天而行。但道門的修行法,講究道法自然,儘可能“天人合一”,於是太上齋的雷法之術,被齋內弟子詡為“順天之法”,倘若逢上大雨,這天地間的自然之力,便會讓太上齋修士施展的雷法,威力上漲一截!
“轟隆隆。”
磅礴雷音,垂降天地。
曆塵揮袖之下。
一道道有數人合抱粗細的巨大雷柱,接連落下!
黃素的拂流雲劍陣,雄踞天頂,斬斷去路。
如今曆塵的雷法,則是將黃素儘數籠罩在內……
這並不是要破開劍陣,著急離開的架勢。
正相反。
這是要拉開陣仗,好好比劃一番的意思!
“你……”
黃素被拂流雲劍陣圍繞擁簇,她蹙起眉頭,看著這浩蕩雷池,隱約有些不解。
按理來說。
曆塵急著去殺謝真,此刻被自己阻攔,首要之勢,應當是衝破劍陣才對。
可如今來看,曆塵似乎並沒有絲毫“慌忙”之意。
“你覺得我很著急?”
曆塵聲音裡帶著戲謔,他背負雙手,漠然俯視著劍陣中的小姑娘。
年輕,太年輕。
“有意思……所以堂堂太上齋主夜半出城,隻是想和我比一比誰的殺招威力更甚?”
黃素冷冷嗤笑一聲。
“這句話說得不妥,道門與劍宮關係素來不錯,畢竟伱要小我好幾個輩分,貧道怎會使用殺招?”
曆塵輕聲笑了笑。
他悠然說道:“今夜你我在皇城郊外偶遇,興起所致,比劃一二,不傷天和,不違律法。”
“至於謝真,此子性格張揚,手段惡劣,即便貧道不出手……”
曆塵信心滿滿地打了句機鋒:“也自有他人收拾。”
黃素蹙起好看的眉頭。
她總覺得,今夜的事情,似乎在向著自己意料之外的某個方向開始延伸。
……
……
苔嶺的雨開始變大。
坐在古木樹蔭下的段照,怔怔看著遠方飄掠而出的稚童身影。
那身影披著道袍,身上散發出的氣息……讓段照感到熟悉,以及茫然。
他重新挪首。
看了看妙真。
看了看小山主。
又看了看這個道袍孩童。
這三個家夥的氣息,都如淵似海,無法探查。
這世上有些事情,就是這麼巧。
三位“轉世者”,在苔嶺的雨夜相遇,三人之間並沒有過多的問候,卻在彼此對視之後,極有默契地各自掠出一縷神念,短暫建立了一片方圓隻有百丈的山頂結界。
南疆邪修已經儘數死絕,如今這苔嶺山頂隻有四個人。
建下結界的緣故。
就是為了防止第四個人聽到對話。
“……”
段照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耳朵,他忽然發現,自己看那近在咫尺的三道身影,怎麼看不清了。
連聲音也聽不見了。
淅淅瀝瀝,隻有雨聲。
“鈞山。”
持著鳴沙寶杖的年輕僧人,直接道破第三位來客的身份。
“這麼多年未見,你還是一如既往的……”
妙真緩緩開口,稍稍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想如何形容。
想了很久。
妙真十分認真地吐出了一個不該由佛門中人吐出的詞。
“……無恥。”
謝玄衣聞言陷入沉默。
無恥?
雖然他能夠聽出,妙真說出這句話,並沒有貶低的意味。
但這的確是一個很精準的形容。
剛剛那一劍的角度,時機,勁氣,全都刁鑽到了極點,一旦稍微應付不慎,自己就會屍首分離……而此後唯一倒黴的人,就是帶著梵音寺使團西渡來到大褚皇城的妙真。
不過。
如此刁鑽,如此淩厲的一劍。
謝玄衣卻是沒有在劍氣之上,感受到“殺意”。
這鈞山真人,似乎出劍,並不是真的為了殺死自己。
不然……
這一劍便會換成本命飛劍,快上一刹,長上三尺!
即便有滅之道則。
想要應付,也十分困難。
“嘖……”
鈞山真人背負雙手,聽了這個評價,並不惱怒,反而笑眯眯轉頭望著謝真,問道:“你說說,這算不算是犯嗔戒?”
看來這兩位“生前”是老熟人。
謝玄衣警惕問道:“齊羽是你的弟子?”
“是,也不算儘是。”
鈞山真人給了一個模棱兩可,讓人捉摸不透的回應。
他實在是一個很古怪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