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之意不在酒……
自始至終,元繼謨真正的目標,都是紫青寶船。
“不愧是聖僧,說話真有水平。”
赤仙賠笑道:“隻可惜本座沒念過書,不懂你說的生僻字,囹圄是什麼意思?”
轟!
鳴沙寶杖震出一圈金芒——
妙真飛起一步,大力將金杵砸出!
坐在鐵座上的赤仙,收斂笑意,正襟危坐,瞬間伸出手掌,攥住鳴沙寶杖的尖端,佛國燃燒,大日沸騰,熊熊光火在赤仙掌心燃起,後者仿佛不覺疼痛,隻是死死握住寶杖一端。
“烈日灼心,真乃酷刑。”
赤仙幽幽注視著自己燃燒的血肉,帶著感慨意味開口說道:“若是放在當年,隻怕這一杖,就能讓我魂飛魄散。”
“隻可惜,物是人非。”
“你轉世重修,已不再是當年高高在上的陽神。”
“而本座,也習慣了這烈日照灼的劇痛。”
……
……
大江破開,浪花翻滾。
紫青寶船平穩航行,使團眾人在各自住所內靜修。
船上一片靜謐,太平。
密雲獨自一人推著輪椅,在甲板上前行,他穿過長廊,來到了鈞山的屋門之前,還未敲門,便有一位年輕女子為其打開了門。
“……終於來了,請進。”
鄧白漪將密雲迎進了屋內。
小屋不大。
但卻已有了四人。
除鄧白漪外,還有謝真,鈞山,以及原皇城司特執使鐵瞳。
“恩公。”
密雲進屋便問:“師叔還沒回來麼?”
他與妙真心海相連,兩人冥冥之中便有感應。
師叔離開寶船,去衢江外解決一些麻煩……這些事情,密雲都知道。
屋內短暫靜默了一刹。
謝玄衣點了點頭,眯起雙眼,道:“你也覺得不對?”
妙真前去緝殺霍曲的弟子,以及布置這條暗線的幕後者,按理來說,最多隻需要半盞茶的功夫,便能完成這一切。
即便遇到意外,有些波折,也該傳條訊息回來。
可如今,半個時辰過去。
妙真離船之後,音訊全無。
殺幾位洞天,需要花費這麼久嗎?
謝玄衣可是見識過妙真本領的,苔嶺那些洞天邪修,妙真隻花費了不到百息,便將其儘數殺了個乾淨,這還是稍有收手的情況,如果這家夥全力出手,時間隻會更短。
“就在剛剛,我與師叔的心海聯係忽然被切斷了。”
坐在輪椅上的密雲,低垂頭顱,默默感受著心湖的反應。
他蹙眉認真說道:“師叔可能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心海斷聯之前,我感受到了‘佛國’的氣息,師叔動用了‘佛國’,卻還無法脫困……”
“……超越洞天境的強者出手了。”
鈞山真人盤膝坐在床榻之上。
他神色淡定,輕描淡寫道:“這說明元繼謨不是傻子,知曉妙真實力,還傻乎乎派幾個嘍囉。如果我沒猜錯,妙真與你建立心海聯係,是想借此修行佛門的‘他心通’吧?”
密雲怔了一下,緩緩點頭。
他心通這門神通,玄而又玄,乃是佛門神通之中,最難修行的一道。
倘若修行大成,即便隔著魂海,也可以窺伺他人念頭。
隻不過這神通會受到神魂境界的影響。
妙真在轉世之前,便與密雲建立了親昵無間的關係,即便覺醒了神念,他也沒有藏私,徹底將心海敞開……因此兩人可以互相感知對方狀態。
這,也是禪師所指引的“他心通”修行法門。
鈞山問道:“心海斷聯前,你有沒有看到什麼?”
“我……好像看到了一抹猩紅之色。”
密雲揉了揉眉心,喃喃開口:“好像是一杆幡槍,撕裂了心海,斬斷了我與師叔的聯係。”
“陰山,赤仙。”
“陰山,赤仙!”
兩道聲音,異口同聲,在靜室之中蕩出。
謝玄衣和鈞山不約而同地開口,報出了符合這猩紅異象的強者。
“……赤仙?”
鄧白漪神色凝重,她聽說過陰山三聖的名號,隻不過南疆距離北郡太遠,她對這“三聖”的實力,並不是很了解。
“不是什麼厲害人物,你可以理解成見不得光的偽陽神。”
鈞山嗤笑一聲,眼中滿是輕蔑。
“偽陽神?”
鄧白漪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鈞山是轉世陽神,瞧不起南疆邪修……可陽神這兩個字對大部分修行者而言實在太過沉重,哪怕沾了“偽”字,依舊讓人心生敬畏。
“放心。給赤仙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真身來此。”
鈞山真人眯起雙眼:“納蘭玄策和陳翀都不敢明殺妙真,生怕招惹禪師摧滅因果。如果我沒猜錯,赤仙應當是殘魂之軀,圈住了妙真,這家夥是使團明麵上的最強戰力,如果限製住妙真,接下來再動手,就會輕鬆許多。”
話音剛剛落地。
轟一聲巨響,忽然在船外炸開!
在衢江江麵平衡航行的紫青寶船,忽然被轟擊了一下,船身向著一側翹起,水浪翻滾,船艙失重。
劇烈的慣性使得屋內眾人身軀傾斜。
“敵襲?我去迎戰!”
鐵瞳麵色大變,就要衝出屋門。
下一刻,謝玄衣一隻手將其按住,使其無法離開。
“謝大人?”
鐵瞳神色不解。
謝玄衣一隻手按住鐵瞳,另外一隻手扶住密雲的輪椅,他對鄧白漪試了一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鄧白漪深吸一口氣,立刻開始繪製符籙。
大船搖晃一下,很快恢複平穩。
隻不過下一發轟擊接踵而至。
這一次,眾人早有準備,劇烈的失重感再次來襲,但並沒有先前那般慌亂。
船艙內部,一片呼喊聲。
梵音寺使團的僧人們紛紛離開房間,發現佛子失去了蹤跡,甲板之上頓時亂作一團。
剛剛那兩下轟擊,並不算什麼。
紫青寶船本身自帶一座極其穩固的大陣,但大陣的元石卻在兩次轟擊之中,消耗殆儘,原先保持平穩航行的大船……此刻也逐漸減緩了速度,停在了江心。
江霧逐漸散去。
那兩發轟擊的始作俑者,逐漸從陰翳之中浮現身形。
謝玄衣神色陰沉,抬起頭來,他的目光透過船艙,甲板,死死盯著陰翳的儘頭。
那裡懸著一襲翻飛的大袍。
大袍之人,腳踏虛空,手持一杆噬魂幡。
噬魂幡隨風飄搖。
無數枯骨,哀嚎,隨江風鼓蕩。
鈞山真人也望向陰翳所在方位,他似笑非笑地開口:“……姓謝的,這好像是奔著你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