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怒嚎,幽魂哀鳴。
那杆插入山頂的巨大敲魂幡,被佛光衝刷,支離破碎。
大日驅散陰霾。
佛國高高懸掛!
在漆魄真人眼中,高有百丈的僧人,其實並沒有當真拔高身軀,化為山嶽。
這一切不過是幻象。
隻不過……真作假時假亦真。
“不!不!!”
漆魄真人跌坐在地,手腳並用,慌亂向後爬去,他已經顧不上體麵,大日籠罩而下的那一刻,他便知道,這一戰根本和自己所想的不同——
這梵音寺佛子的修為境界,絕非洞天境可敵!
“荒溪!快出手!”
漆魄真人尖聲驚叫,對不遠處的特執使開口。
“……”
荒溪渾渾噩噩,整個人都沉浸在佛光普照的溫暖之下。
“你不是要殺我祭祀‘敲魂幡’麼?”
妙真輕聲開口:“如今正是好時候。”
他俯視著麵前陰暗爬行的漆魄真人,對方後退一步,他便前行一步。
“我錯了……”
漆魄真人肝膽俱裂,最終退無可退。
他看著麵前的青衫僧人,身軀一點點拔高,最終高過了山,甚至壓過了天。
妙真伸出了手掌。
那手掌越來越大,最終籠罩整個世界。
“哢嚓。”
一道脆響。
漆魄真人的脖頸就此斷裂。
妙真低頭默默注視著眼前的瘦小身影,他緩緩抬起手掌,黑袍被焚成金燼,漆魄真人的麵頰痛苦扭曲,眼瞳凸出,臨死之前仿佛見到了不得了的恐怖場景。
“嗬……”
佛子低聲笑了笑,覺得有些諷刺。
其實他在扭斷漆魄真人脖頸之前,對方的心海便已經破碎了。
準確來說。
這家夥,是被嚇死的。
“好了。”
“現在,輪到你了。”
妙真轉過頭來,望向不遠處被佛光籠罩的特執使荒溪。
佛國籠罩之下。
他化身成為了這方天地的主人。
之所以能在南疆,以洞天之身,擊殺陰神,便是有這“佛國”加持。
妙真再次伸出手。
隻不過這次,他的神色發生了些微的變化。
隻見無數光華垂落之處,那本來沉溺於幻象中的特執使荒溪,忽然抬起了頭,眼神中的渾噩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清明和平靜。
“梵音寺這一世的轉世活佛,果然不同凡響。”
“漆魄的八品敲魂幡……竟連阻攔一刹都無法做到……”
“佩服,佩服……”
荒溪輕笑著開口,此刻回蕩山頂的聲音,很是風輕雲淡,沒有絲毫慌亂。
他重新坐回了鐵座之上。
年輕的特執使伸出一隻手,撐著下頜,輕聲說道:“看來元繼謨說得沒錯……隻要展露出些許殺意,你們就會上鉤。”
“你不是‘荒溪’。”
妙真挑了挑眉。
他注意到,此刻荒溪的眼瞳,多出了一抹赤紅之色。
自始至終,對麵這位特執使的麵容都未曾發生變化。
但瞳色的改變,卻讓妙真感受到了淡淡的危險氣息。
“荒溪……死了?”
佛子皺了皺眉,在佛國加持之下,他能感受到,荒溪的神念以一種飛快的速度消逝。
而那危險的神魂氣息,則是在緩緩侵占這具身軀。
“唔……”
坐在鐵座上的年輕人,保持著托腮姿勢,俯視著這熾烈的大日,感受著瀑撒的灼光。
“我當然不是荒溪。”
他笑了笑,道:“想要殺死你們,區區兩位洞天……哪裡能夠做到?”
山頂支離破碎的敲魂幡,在這一刻重新拚湊。
無數破碎的布條在風中翻飛。
鐘鼓之聲震蕩!
這一次,不再是神聖莊嚴的轟鳴!
而是生靈的悲鳴!
這杆大幡,比漆魄真人的更大,如果說佛國是一輪高懸在天的熾日。
那麼這杆敲魂幡,便是直抵蒼穹的大槍!
細長漆黑的幡杆,矗立在鐵座旁,隻需要稍稍伸手便可將其握住。
“……赤仙?”
妙真注視著對方眼瞳逐漸加深的紅色,忽然明白了山頂發生的一切,陰山三聖各自有三門獨到本領,因此煉製的三道法器,分彆名為“噬魂幡”,“敲魂幡”,“招魂幡”。赤仙麾下弟子煉製“敲魂幡”,可以敲擊神念,從而奪舍,如果死到臨頭,便可將拋棄原本身軀,將神念納入大幡之中,隻要“敲魂幡”在,那麼便有重新來過的機會……這也是妙真親自滅殺漆魄真人的緣故,他要確保對方身死道消,連神念都不複存在。
隻不過。
他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漆魄真人的“敲魂幡”已經打開了,在那個時候,赤仙藏在其中的一縷神念,便掠入了特執使荒溪的心海之中。
由於佛國的降臨。
荒溪的“渾噩”成為了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
“妙真聖僧,許久不見,本座該道一聲‘恭喜’?看這佛國巍峨氣象,若無意外,你這一世,隻會比甲子之前更加強大。”
赤仙微笑開口。
“這些年來,南疆被佛門壓得抬不起頭,隻能苟延殘喘……”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輕聲感慨說道:“如今你是轉世之身,隻有洞天之境,本座亦是魂念之身,神通有限。不如比試比試,看看孰強孰弱?”
“……”
向來好殺的妙真,此刻神情冰冷。
他下意識回頭,望向衢江方向。
紫青寶船已經行駛了一段距離,江霧很大,能夠遮掩視線……卻無法阻止天耳通的聆聽。
他聽到了遠方止不住的怒浪翻滾之聲。
大潮已至,風浪將起。
“你們早就猜到我會來?”
妙真用力攥緊鳴沙寶杖,寒聲說道:“這座荒山,乃是專門為我設下的囹圄……”
霍曲這些嘍囉。
隻是誘餌。
事實上……漆魄真人,以及特執使荒溪,也是誘餌。
隻不過與霍曲等人不同,這兩位洞天境高手臨死都不知道,他們在計劃之中,竟隻是起到勾引妙真現身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