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
褚果神色蒼白地注視著眼前的年輕男人。
“沒什麼意思。”
謝玄衣平靜道:“既然你已經覺察到了不對,那麼沒試過探索真相麼?”
這十年。
褚果的身份,被陳鏡玄壓了下去。
書樓給了他一個太平人生,但這份太平注定不會持續太久,沒有平芝城寇亂,褚果一樣會遭遇其他意外。
他是大褚王朝如今皇位的唯一繼承人!
單憑這個身份。
這一生,就不會平凡度過!
“我……”
褚果聲音顫抖,喃喃道:“那些夢,不是巧合?”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巧合。”
謝玄衣低垂眉眼,輕聲道:“一場夢,夢到一次,或許是偶然,但夜夜入睡,都被同一場夢境纏繞……這便不會是巧合。”
褚果深吸一口氣。
他恢複冷靜的速度比謝玄衣想象中要快:“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
謝玄衣抬起頭來,一字一頓道:“你隻需要知道,我和前些日子馭劍降臨的‘女子劍仙’一樣,出現在此,都是為了救你。”
“所以……”
褚果聲音變得沙啞起來:“我,也是褚人?”
謝玄衣挑了挑眉,問道:“你夢到了什麼?”
他知道書樓將褚果的身世,封鎖在了幻夢之中,隨著年歲增漲,神魂覺醒,幻夢封鎖會逐步消失。
隻是不知,如今這幻夢封鎖,解除到哪一步了?
“我看到了一片花海。”
褚果沉默片刻,緩緩說道:“花海正中,有一座鑲刻日月的威嚴寶座。”
褚果很敏銳地注意到,花海,日月,寶座,這幾個詞出口之後……坐在輪椅上的那位,瞳孔收縮了一下。
“這是哪?”褚果問。
“修行者在天下掌控了數之不清的洞天福地,天元秘境。”謝玄衣儘量讓聲音平靜:“你夢到的大概就是洞天福地中的場景。”
“你認識?”褚果再問。
一向不屑說謊的謝玄衣這次沉默了。
他的確認識。
這是……月隱界。
當年褚帝邀請自己觀賞月隱界的景象,他失去了大部分記憶,卻唯獨記得這一幕。
“或許。”
謝玄衣想了想,緩緩說道:“我可能去過這地方。”
本以為褚果會繼續刨根問底。
但沒想到,這小家夥問到這裡,便不再繼續。
“沒想到這世上真的存在這種地方……”
褚果話鋒一轉,沒好氣說道:“老子已經被這夢境糾纏了好久……去年開始,便總是夢到同一個地方,這花海仿佛占滿了整個世界,無窮無儘,看不到儘頭。我如果去往其他方向,這幻夢便會將我拽回世界中央。最終我隻能回到寶座之前,看著那把鑲嵌日月的破椅子。”
那是皇座。
謝玄衣張了張嘴,終究沒有開口將真相道出。
看得出來,褚果似乎並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決定尊重這個少年郎。
對方不問。
那麼自己便不急著說。
“夢裡還有其他的嗎?”
“沒有了。”
“不……不對……”
褚果頓了頓,皺眉補充道:“前陣子,我好像又看到了一道身影,他穿著明黃色的大袍,整個人像是被風吹起的炊煙,說來也怪,他離我並不遠,但我卻看不清他的具體麵容,他似乎早就站在花海中央,等待著我的到來,他應該有話要對我說。”
那很可能是你親爹。
謝玄衣再次欲言又止。
“那家夥真的很討厭。”
因為褚果幽幽開口:“裝神弄鬼,有話不能直說嗎?這場幻夢還要持續多久?”
“……”
謝玄衣有些哭笑不得。
他之前特意問過了陳鏡玄,這場幻夢徹底解封的條件,由於十年前陳鏡玄境界尚差一籌,於是這場幻夢由國師“言辛”親自布施,幻夢解開的關鍵不在於褚果的年齡,而在於褚果的神魂境界。
這是一重枷鎖,也是一副盔甲。
幻夢徹底解封。
意味著褚果的“神魂境界”已經穩定,皇族血脈也正式覺醒,在書樓計劃中,這是將褚果接回褚國之後的事情了。
“或許還要再過一段時間。”
謝玄衣思忖片刻,謹慎道:“你的夢境會隨年歲增漲發生改變……或許過段日子,你就能看清那個男人的麵容。如果你能和他說說話,說不定會有驚喜。”
“驚喜?”
褚果嗬嗬冷笑道:“狗屁驚喜,他是我爹啊?”
“……”
謝玄衣再次沉默。
這孩子,自己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了。
“等等,真是我爹啊?”
褚果反應極快,他瞪大雙眼,小心翼翼問道:“我是褚國修行宗門宗主的孩子?”
得出這個結論並不困難。
平芝城寇亂。
那位女子劍仙救了自己一命,如今,又來一位年輕劍仙。
前來搭救的都是修行者。
那麼自己背後的勢力,必定是一座修行宗門,而且可能頗有規模。
“算……是。”
謝玄衣起了些許玩心,純粹是陪這孩子鬨騰,笑著給了一句回應。
本來並不好奇的褚果,此刻開始好奇起來。
“那……”
他再次小心翼翼問道:“我那不負責任的老爹,在褚國算是頗有勢力?”
“頗有勢力。”
謝玄衣沒有猶豫,點了點頭,給予了肯定的答複。
“這算什麼?苦儘甘來?”
褚果覺得有些諷刺,過了十年苦日子,現在忽然告訴自己,不用再掩飾身份了?
原來自己還是修行大宗的少宗主?
沅州爆發兵亂,於是親爹派人來救自己了?
“苦儘甘來?”
謝玄衣也覺得有些諷刺。
當然不是因為褚果的身世,而是這個小家夥說的話。
如果他真是某個修行宗門的少宗主,或許這個詞還算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