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南下的時候。
年輕天驕們在皇城彙聚,這幾日彼此切磋,互相交流,皇城好不熱鬨。
“蕩魔”一事,聽起來嚴肅。
但各大宗門內部氛圍卻是相當輕鬆……畢竟這與北狩不同,此次蕩魔,各聖地宗門幾乎都派遣了陰神境的“中流砥柱”負責帶隊。
這次南下,隻有一個討伐目標。
三大宗已經臣服。
如今大褚聖地世家齊聚,攻打一個紙人道……這難道還不簡單?
這次南下,看起來與不久前北狩場麵有些相似。
皇城司特使奉命將寶船停靠在皇城南郊,諸聖地世家分彆落座,一同出發。
不到辰時,寶船便已經聚了許多年輕人。
此次蕩魔,雖是大褚皇族組織,各大聖地世家響應,但某種意義上來說,真正的“主力軍”,其實是依附於聖地世家的小型宗門,宗族,從皇城南下的修士一共有兩千餘人,聖地世家核心子弟,不足十分之一。
在各大宗門高層眼中看來。
這不是戰爭。
充其量最多隻能算是一場曆練。
“你們知道嗎,玉清齋的商仙子,已經參出了‘道則’……要不了多久,就能踏入陰神境!”
“不愧是天驕榜第七,不過武宗那位大師兄似乎更厲害,據說已經凝成了神胎。”
“嘶……恐怖如斯,他們晉升陰神應當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吧?”
“廢話!他們一旦晉升,最多一年,便可凝聚法相!”
寶船上熱鬨非凡,討論聲沸反盈天。
最近大褚皇城內,風頭最盛的還要屬武宗,玉清齋,以及乾天宮三位聖子。
因為北狩大劫。
武嶽,商儀,宇文重結交了深厚友誼。
三人在皇城會麵之後,私下打了一架,這一架結果雖然沒有傳出……但是方圓坊將宇文重的排名往上挪移了兩位,正好排在天驕榜第十之位。至於其他兩人,則是沒有什麼變動。
“不過……”
談到這裡,一位年輕修士小聲說道:“他們與謝真相比,是不是還差了些?”
“那是自然。”
另外一位年輕修士語氣不乏自豪道:“小謝山主出使離國,力挫納蘭秋童……為我大褚保下了這魁首之位!聽說納蘭玄策的得意弟子,完全不是小謝山主的對手!”
忽然寶船響起一道驚歎聲。
“來了!”
眾人紛紛凝神望去。
隻見遠天掠來一道劍氣流光,來者一襲黑衫,容貌平平無奇,但氣質卻相當出塵。
“這就是小謝山主?”
不少仰首年輕少女,都感到一陣失望。
聽說謝真是謝玄衣弟子,當年那位玄衣劍仙,資質卓絕的同時,容貌也是極俊的。
謝真如今名聲絲毫不輸當年謝玄衣——
隻是。
他這樣貌,屬實沒什麼出彩之處。
先前寶船一番討論,幾乎將這謝真誇成了“天人”,如今真正見到本尊,難免叫人心中有些落差。
“膚淺!”
一位同門師兄批評道:“修行者,修的是內在大道,怎可隻看外在皮囊?師妹如此想法,如何得證大道?”
“可是皮囊也很重要啊……”
那位少女有些委屈,下一刻就滿懷期盼地說道:“說不定小謝山主就是太俊了,所以依靠法器遮掩麵容呢?”
“師妹……你恐怕要失望了。”
這位師兄拍了拍師妹肩膀,安慰道:“這世上哪有如此完美的人?小謝山主就長這樣。”
從謝真出現以來,各大宗門便遣人徹底調查了他的檔案,原來這位玄衣弟子以暗探身份,在書樓藏鋒十年,從來都是這副皮囊,始終沒有變過。
……
……
“小謝山主!”
“謝大人!”
皇城司特使正在維持寶船秩序,清查身份,這道劍光落下,正好落在薑奇虎身旁。
緊接著便有一道道恭敬之聲響起。
不僅有皇城司執法者。
還有寶船上那些世家子弟。
“人心易變,世態炎涼。”
薑奇虎坐在馬背之上,環顧四周,帶著些許感慨之意傳音:“我想起不久前,你參加北狩之時,這些人還都看不起你……”
“今非昔比。”
謝玄衣淡然道:“因為畏,所以敬。”
上一世,這樣的場麵,他已經見過太多。
這幾日在陳府清修,拜帖收了無數,有多少人是真心想要拜訪?又有多少人,在偽善皮囊下藏了一顆蠅營狗苟的內心?
“有理。”
薑奇虎點了點頭,而後鄭重囑咐道:“此次南下,你千萬小心。”
“自然。”
謝玄衣問道:“你家先生這幾日如何?”
“好多了。”
薑奇虎笑道:“你來之前,先生茶不思飯不想。你來之後,總算是肯吃些東西了。”
“他早就辟穀了。”
知曉真相的謝玄衣渾不在意:“不必太擔心,不吃東西餓不死。”
薑奇虎可不敢這麼說。
“都說情深不壽……監天者本就壽命稀薄,沾上這麼一筆情債,隻怕是雪上加霜。”
“其他的,不敢多想,我如今隻願先生能夠早日康複。”
他遺憾喃喃:“就是可惜,到現在為止,也沒再次看見唐齋主身影。”
“對了。”
笨虎忽然想起一事,認真說道:“桑護衛專程和我打了招呼,這次南下寶船,皇城司仔細做了篩查,絕對不會出現上次意外……隻可惜,如今皇城司人手欠缺,我要留駐此地,不便南下,否則我便與你同乘一艘寶船了。”
上一次。
謝真所搭乘的甲庚號寶船,儘是南疆邪修!
這一次,絕對太平!
“其實無所謂。”
謝玄衣笑了笑,道:“如果再出現上次情況,也未必是壞事。”
此行本就是南下蕩魔。
謝玄衣早就看那些邪修不順眼了……即便陰山搖尾乞憐,他也不準備饒過白鬼。
“不不不。”
薑奇虎連連搖頭。
他神色鄭重,意味深長開口:“還是有所謂的……快到出發時辰了,你快去吧。”
……
……
謝玄衣登船之後才明白薑奇虎的話意。
這艘寶船並不大。
但寶船之上……儘是女子修士,而且有不少熟悉麵孔。
“小謝山主,好久不見。”
一道清冷聲音響起。
葉清漣背負雙手,站在寶船欄杆前,衣衫隨風飄搖。
“……葉少穀主。”
謝玄衣怔了怔,隨後神色複雜起來。
放眼望去,這艘並不大的寶船,滿是百花穀弟子,此刻寶船上響起一陣不帶惡意的起哄笑聲,隻見眾人目光流連聚焦之處,俏生生立著一位麵色緋紅的白衣少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元苡隻來陳府拜訪了一次。
雖然謝玄衣刻意吩咐過桑正,但之後日子,元苡卻是沒有再來過第二次。
“你們……今日功課都做完了麼?”
葉清漣的聲音在寶船上回蕩,這些弟子連忙收斂笑聲,各自回房間裡修行去了。
元苡如釋重負,投去感激目光。
葉清漣站在最高處,遠眺寶船之下的鐵騎。
“謝真,薑奇虎與你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