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這話一說,眾人恍然大悟,若不知麵鬼之法的禁忌,浪七的話當真是毫無破綻。
表明上好像浪七等人確是好心,但用一個無法實現的麵鬼之法,來欺騙五公主自殺,這點便說不過去,怪不得老嫗在追問浪七有何企圖,又未曾直接下手。
自說出麵鬼之法,浪七心中早有計較,他喜歡看書,喜歡收集信息,在圓月時,了解過這神秘的麵鬼之法,也知道這方法知道的人寥寥無幾,尤其是在這種小國,可巧就巧居然還真就有人知道麵鬼之法。
浪七不慌不忙道:“前輩所說的麵鬼之法是北疆派係,卻不知真正的麵鬼之法源自於南巫,隻是傳到北疆後才被人所知。”
“南巫陰濕潮冷,陰氣重,對靈魂來說環境比北方更加優越,所以南巫人更注意於靈魂的研究,而北疆更注重於屍體,當年他們來到南巫,見到這種以屍體為媒介的麵鬼之法欣喜若狂,得到真本後當即回了北疆,隨便便開始修煉並加以改良,前輩口中所說的麵鬼之法便是北疆改良後的版本,事實上,隻有南巫才有最正宗的麵鬼之法。”
隨後傲然道:“我妹妹師承酆都大祭師,天賦驚人,有幸習得正宗麵鬼秘術。”
說完拱手道:“此事事關亡靈族隱秘,還請前輩代為保密,感激不儘。”
對於身份的編造,長孫祜做的滴水不漏,就算遇到歸真,也無法拆穿,比如白天的身份,先隻是亡靈族,本來這種族就比較神秘,再加上她還是個南巫亡靈族,這更是亡靈族裡最神秘的一族,也最讓人恐懼的種族,他們常年與亡靈打交道,手段特彆殘忍,為了追求所謂的魂道研究,有時還會拆解靈魂,無所不用其極,令人聞風喪膽。
但無論怎麼掩蓋,白天那亡靈聖師的身份很難掩蓋,畢竟聖術在東行路上是必用神技,為了更好的掩飾身份,他們特地來到神秘森林深處,找到南巫亡靈的總部,見到了族中最強者,大祭師酆都,看在浪七這個盟主的麵上,又是謝老大親自帶路,他同意幫助白天掩蓋身份,如果有人問起,就說她是自己的關門弟子。
大祭師酆都是這個世上最可怕的人之一,此人喜怒不定,動不動就把人的靈魂拉出來研究,就算同是歸真,也不敢輕易找上他的門,所以白天的身份很是穩妥。
當老嫗聽到眼前這小姑娘居然是酆都這個老怪物的傳人,一下便信了,因為這個世上沒人敢冒充他的弟子,否則下場比死還慘,因為他會找到你的靈魂,永生永世接受折磨,同時也對浪七的話信了幾分。
如果說這世上有人真會這種麵鬼之法,酆都這怪物肯定是其中之一。
“這位姑娘,不知你有多少把握能讓小五見到那個男人?”麵對酆都的弟子,老嫗客氣了許多,同為歸真,實力差距還是很大的,尤其是酆都這種老怪物,她還是有些自知之明。
抖出了酆都這個“靠山”,白天說話的底氣就硬了許多,語氣也沒有浪七那般尊敬,隻是說了句:“五五之數。”
對於這個答案,老嫗顯然還是滿意的,當初她請的亡靈強者,成功率也隻有一成,她繼續問道:“不知是否可以不用自殺便能麵鬼?”
白天聞言,皺起眉頭,嘴上卻果斷道:“不能。”
眼見老嫗還要開口相詢,白天道:“你無需問其中原由,我也不會講,畢竟此事事關南巫之秘,若沒有家師應允,我便有十個膽,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老嫗知道南巫族有些很奇怪的族規,自己若是追問麵鬼之法的細節,仍是修真大忌,但此事涉及到她最心愛的孫女性命,她不得不冒著得罪那個老怪物的風險。
說道:“既然這是南巫之秘,老身自不必追問,不過,聽聞南巫行事,一向獨來獨往,為了能讓你專心施法,此地封禁,直至施法結束,至於你兩位同伴,由老身好好照顧,你安心施法便是。”
白天不是浪七,沒有那麼深城府,一聽這話就怒了,這分明是軟禁自己,更兼以浪七為人質,若自己成功,一切都好,若是失敗,怕是要有人陪葬,這她那受的了,那管什麼歸不歸真,當即冷冷答道:“你想以家兄為挾?”
老嫗沒想到白天說話這麼直接,不愧是那老怪物的傳人,不過既然窗戶紙捅開,也無需遮遮掩掩,冷笑道:“小姑娘,你若是一定要這麼理解,我也沒辦法,南巫離此甚遠,你三思而行。”
話中的威脅之意躍然紙上,就算他師父再厲害,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麵對歸真的威脅,區區元靈至境的妥協是自然的,但沒想到的是,白天這人從來是吃軟不吃硬,她冷冷一笑,連說三個好字,語氣也變的很不客氣:“好好好,老太婆,你總算讓本姑娘見識到什麼是好心當成驢肝肺,歸真又如何,本姑娘不吃這一套,哥,我們走。”
老嫗雖然顧忌酆都,可畢竟是個歸真,被一個元靈這樣對待,不由心頭火起,怒道:“好個不識禮數的丫頭,難道你師父沒教過你見到歸真的態度嗎?好,既然如此,我便替你師父好好教育教育你。”
說罷,拐杖一橫,一股強大的氣流橫在白天麵前。
浪七無奈地歎了口氣,白天到底還是急了點,也難怪他以前戰鬥時,習慣性地把白天放回識海,他本來和老嫗聊的好好的,那怕是當人質,最多也就看著他,不讓他跑,沒有說破前,她不會封了他的靈力,再說,就算動手,他也未必就怕這老太婆,再退一步講,有了之前鳳思岩的經驗,成功率保守說是五五之數,可實際遠遠不止,一旦白天以歸真之勢力壓,幾乎沒有失敗的可能。
因此,他和這老太婆完全可以避免戰鬥,可眼前看來,不打是不可能了,因為她要教訓的不是自己,而是白天。
出於身體的本能,浪七的腰一扭,頂在上白天身前,此時的他也不再躬身行禮,淡淡道:“舍妹生性耿直純真,授業在於師,育人在於兄,就不勞前輩費心,若前輩強行出手,天地有正氣,少不得晚輩三人要你向討教一二。”
師出有名,無論如何,浪七的這番話絕對占據了道理至高點,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來,老嫗若還想出手,隻能落得個以大欺小的惡名,正值無言時,卻忽然傳來一句極不合時宜的話來。
“喂喂喂,我說唐兄,這可是你們兄妹的事,彆帶上我,我隻是路過。”
說話的是老酒鬼,此時的他一臉忙亂,剛才以一敵四,就算不能贏,以他的本事保命是沒有問題,可眼前這老太婆那可是歸真,打不過也跑不過,那可是玩命的,這次可不是裝慫,是真慫。
上一句剛說完,他下一句又接了上去,朝著老嫗拱手道:“老前輩,我和他們兄妹可沒半點關係,剛才他自己也說了,我和他倆隻是路上偶遇,您明鑒,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當個屁給放了吧。”
老嫗還沒說話,白天直接發火,嬌喝道:“我呸,你個老酒鬼,當初喝酒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什麼同生死、共患難,是不是你說的,如今看到這老太婆是個歸真就反悔,我……我撕了你的嘴!”
說罷,擼起袖子便要上前。
對付這種滾刀肉,浪七有的辦法,他笑著把白天攔下,“玉兒,人各有誌,強求不得。”
老酒鬼連忙接道:“對對對,唐兄說的對。”
可沒想到,浪七轉頭就朝他看去,一幅十分惋惜的樣子,歎道:“哎,兄弟一路保重吧,不過你追求五公主的願望恐怕是難以實現了,罷了罷了,所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人生嘛,總有取舍的。”
“什……什麼追求五公主。”老酒鬼一聽這話,感覺背後忽然多出一股涼氣,轉頭一看,不但是老嫗,就連侍衛和國主都露出一幅警惕的表情。
浪七又裝出一幅失言的表情,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麵帶歉意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說漏嘴了,不過,事到如今,你人也馬上就要離開凰戀國,恐怕再也見不到五公主,此時若再不向五公主表白,怕又是一件終生憾事。”
“你……你……”老酒鬼大概是聽出點意思來了,連忙便要解釋,可浪七沒等他開口,又道:“兄弟,其實這也沒什麼好難為情的,男未婚女未嫁,追求戀愛自由是人的天性,也是夫妻國風俗,你這人雖然看上去老了一點,邋遢了一點,不過勝在情真,我早勸過你要多修邊幅,你偏不聽,哎,不過算了,反正你也要走了,說這些有什麼用!”
話猶未了,老酒鬼頓覺渾身寒毛直豎,他不用看都能感覺到無數殺人的眼光盯著自己,此時他終於體會到浪七的可怕,精湛的演技,半真半假的虛言,他的嘴巴比刀更加凶險。
刀是用來殺人見血的,他的嘴是用來殺人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