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踩在青石板上,發出了噠噠的聲響,鼻息裡粗氣噴動,似有些疲憊,放慢了腳步。
陽光撥開了雲層,冒出來看了看,顯然是困倦了,又拉起雲層,蒙起了頭,任誰抬頭埋怨也不起來了。
熙攘聲吵醒了老顧氏,拉開簾子看了看,對趕車的顧安問:“這是又入了哪個城,距離金陵還多遠?”
顧安抓著韁繩,小心趕著車:“母親,這是六合橫梁鎮,再向南走十五六裡便是瓜埠,從瓜埠過長江就能到金陵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馬也疲了,在這裡歇一晚,明日一早趕路吧。”
老顧氏放下了簾子:“找個便宜點的客棧,隨便對付一晚便可。”
這一路兩千多裡路,吃住花了不少盤查,顧家帶的那點錢鈔早就花光了,若不是張書接濟,沿途還遇到了個喜歡讀書人的商人,看在張書在社學教書的麵子上幫了一把,興許到不了這裡。
顧安、張和可以風餐露宿,辛苦點沒什麼,可老顧氏不行,她身子本就弱,還上了年紀,這一日日的顛簸已夠受的了,若是連個安穩的休息都沒有,會出事的。
再說了,這馬也需要喂,租來的,回去的時候是需要還給人家的。
好在,金陵在望。
張書從馬車裡走了出來,看著熙攘熱鬨的街道,走上前,至顧安身旁,低聲道:“這六合為何如此熱鬨?”
顧安搖頭,自己也沒來過這裡。
“可是張先生?”
身著華服,一張大臉盤的掌櫃高綸看著張書,驚喜地喊道。
張書緊鎖眉頭,認不出眼前之人。
高綸不以為然,哈哈大笑地說:“你是不是在洪洞教過書,還教過幾年私塾,我兒高澄便受過你的教導,雖說沒成大器,可識字明事理了,這也是張先生的功勞。”
“難得在這裡遇到故人,定要喝一杯。這兩位是——哦,顧兄,顧令堂。既然來到了這六合,就讓我來儘儘地主之誼吧。夥計,去將馬車安置到富來客棧。走,咱們去酒樓好好喝一杯。”
張書看著熱情的高綸,總有些迷茫。
教過的孩子不在少數,姓高的也有,可不太記得具體名字了,倒是對方,記得很是真切啊。
張書為難地看向顧安,顧安攙著老顧氏下了馬車,對高綸道:“會不會太過麻煩?”
高綸一擺手:“麻煩什麼,走。”
顧安沒想到張書竟如此有人緣,攙著母親跟著二人上了一座酒樓。
高綸很是健談,一番寒暄之後,便問道:“不知張兄你們來這裡,是訪親尋友,還是做些買賣?”
張書喝了口清茶:“訪親。高兄在這裡是?”
高綸抓著寥寥幾根胡須:“做點買賣,專門給金陵的華安玉石坊供貨。張兄有所不知,這六合的雨花石,那堪稱一絕,色彩斑斕、玉質天章、小巧玲瓏、紋理奇妙、包羅萬象……”
張書聽聞過雨花石。
不少文人雅士寄情山水,嘯傲煙霞,喜愛一些奇石怪石,而雨花石豔麗秀美,色彩斑斕,紋路驚奇,有著“石中皇後”之名,聽聞金陵有雨花石,沒想到這六合也盛產雨花石。
高綸直搖頭:“金陵雨花石哪裡比得上六合,六合才是……”
張書嗬嗬笑著打斷了高綸,詢問道:“高兄既然是給金陵供貨,想來很是熟悉金陵了?”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