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萬籟寂靜之中,清脆又響亮的聲音響徹在整片天空,一點金色從太虛之中誕出,在半空中化為一把棕黃交織的小傘,靈光薈萃,繪著金綠紋路,輕飄飄沉浮。
正是成言的【百甍玄石傘】!
這靈傘靈氣薈萃的表麵上已經布滿了重重疊疊的金絲,穩穩地將每一根傘骨緊緊束縛住,哪怕這靈器在不斷掙紮,卻依舊難以逃脫。
這乃是【重火兩明儀】的最妙神通【玄?】!不知不覺間驟然鎖去他人靈器,隻要時機巧妙,一瞬間甚至能起到斷人一臂的巨大功效!
靈寶通靈,此刻成言被鎮,【百甍玄石傘】立刻被帶回來了。
李周巍的目光卻停留在山間,金眸之中隱約有烏焰跳躍,每個低下頭的長霄門弟子仿佛都使他眼中的火焰更加洶湧。
他隻橫起戟來,明亮的長鋒指向腳下的仙山。
與此同時還有漸漸轟鳴而起雷霆之聲,一千八百二十一枚銀白色無柄菱形長鋒一同浮現而出,遍布天際,隨著長戟鋒芒轉動,長鋒上的雷霆玄紋一同光明起來。
“開陣,隻誅首惡。”
這一聲語氣平淡,落在山間卻如同一聲響雷,炸得眾修麵色驟白,白鬢子滿麵汗水,左右人或默默垂淚,或低眉喃喃,卻沒有人敢多說了。
甚至大部分人紛紛起身,一改先時義憤填膺的模樣,不敢看這老掌門,低眉道:
“掌門!開陣罷…”
自家真人被鎮壓,靈器都讓人拿了去了!【殛雷破陣楔】一破必有禁斷,到時候說不定跑都跑不出去!
白鬢子心中當然明白,左右環視,惶恐至極。
不止成言認出【殛雷破陣楔】,長霄門的高修都看得清清楚楚,青池宗一定背後指使…如今長霄不見,成言受伏,大難臨頭了!
可到了此刻,白鬢子反而定在原地,低眉咬牙道:
“大真人必有底牌!”
“轟隆!”
一千八百二十一枚銀白色無柄菱形長鋒悍然落下!
與先前『謁天門』落下時的光輝閃閃,靈機碰撞不同,【殛雷破陣楔】赫然定在陣上,死死鎖住,一道道銀白色的紋路開始在陣法上遊走,暴烈的雷霆蔓延開來,當即叫群山動搖。
“掌門!”
哀求之聲驟然響起,白鬢子反無動於衷,麵上出奇的冷酷:
‘他若是入陣,我一定要死的!’
陣前的雷霆已經越發濃厚,甚至叫山中元磁響應,枯葉漂浮,衣物糾纏,眾人騷動起來,白鬢子厲聲道:
“大真人未歸,宗門豈敢讓!”
可長霄門從來不是獨他一人說的算,各峰之間互相爭鬥,皆有心思,左右人之所以聽從他,也不過是真人任命而已,如今真人都躺到人家神通底下去了,他的話還頂個甚用?
哪怕他喊的震天響,左右人的臉色都沒有半點改變,山間重新暗下來,雷霆風暴在陣光之上跳躍,一片騷動之中,暗暗有兩人對視一眼,喊道:
“尊掌門仙命!”
白鬢子麵色一變,卻有數隻手抓住他的手臂,眾人已經簇擁著他往殿中走,更有人泣道:
“掌門大義!你族中百餘口人…我等一定在真人麵前為掌門保下!還請放心!”
……
天際。
亮白色的天門在黑暗中光芒萬丈,滾滾的彩雲蔓延,天門底下的棕黃色神通正在拚死掙紮,卻不能撼動一分一毫,每一次碰撞僅僅是使那一卷亮白色卷軸代天門受過,在門上輕輕搖晃而已。
李周巍立在神通之下,腳底下的整座山門已經被銀白色的雷霆所覆蓋,他靜靜等著,掐訣在心口,隨意地吐納著烏焰。
那柄棕黃為底、金綠交織的小傘正躺在他掌心,閃爍著戊土光輝,李周巍微微估量了,心中已然有數。
此物在靈器算得上中品,在戊土修士手中還厲害一些,『明陽』又與『戊土』不親近,到了自家手中比正常修士使用還要差上一分,也就與【趕山赴海虎】相近。
‘隻可惜這家夥也是個窮鬼,那枚靈胚肯定是用不得的,唯一有價值的就是這【百甍玄石傘】了,起碼拿到手上還有些流通的可能…’
他正思量著,忽而微微抬眉,開口道:
“青忽道友。”
這才見一旁有中年男子現身而出,長袖青衫,腰間係著一葫蘆,背後背著劍,顯得略有拘謹,忙道:
“恭喜…恭喜殿下了!”
司元禮在一旁親眼目睹了整個鬥法過程,哪怕他同樣有插手,也知道成言撐不了多久,可此刻心中仍在發怵——成言敗得太快了。
要知道成言修的可是戊土!這道統號稱無漏,可不是說著玩的,是曾經的戊土修士實打實地打出來的!這道統對付仙修有獨一處的優勢!
哪怕成言不堪,那也是戊土紫府,修行的是『仙無漏』,哪怕不是北方正統,東海的道統大多沾了魔道,尋常人也真不好拿下他!
‘敗得太乾脆了…有朝一日白麒麟要殺我,又要多久呢?’
他心中悚然,躊躇著準備開口,李周巍卻看向他,抬眉道:
“請!”
司元禮連忙撇開心思,會意點頭,兩人的身形一同變化,已然出現在那天門之下。
這天門底下熾熱無比,紫色的火焰洶洶,那具無頭軀體皮肉晶瑩,懷中抱著棕黃色的骷髏,滾滾的紫焰在他的法軀上流淌,他卻恍然不覺,跪倒在紫焰之中。
紫府的生機極為頑強,成言又修行戊土,本是高貴的道統,可淪落到這種地步,也隻能在『謁天門』鎮壓消磨之力中掙紮了。
“大人…兩位大人!”
成言那無頭軀體拜伏在地,露出紅粉色的筋骨和一截亮白的喉管,已經全然沒了心氣,恐懼不已,哀道:
“殿下…一切皆是長霄指使,我一道神通,在他大真人麵前豈有多少能耐!”
李周巍宛若未聞,輕輕抬手,從火焰中摘出一物來,卻是一枚鼓鼓囊囊的金色儲物袋。
‘長霄既然離開仙門,也做好了犧牲此地的準備,那長霄門之中的紫府之物一定不多…有點東西也在成言的儲物袋中。’
按著先前的分配,此物是要和司元禮分的,他往前一拋,讓成言解了儲物袋中的神通,輕輕彈指,此物便被天光所係,掛在天門上的卷軸旁,以示分毫未動。
成言已經顧不得太多了,稍稍一頓,語氣中充滿了追悔不及的憤怒與恨意,道:
“長霄…長霄…我對他忠心耿耿,事事以身犯險…他欺瞞於我!卻拿我當投名狀…我也好,長霄門也好不過是他表明立場的工具罷了!”
成言被長霄蒙在鼓裡,得到了太多錯誤的信息,人家打到了門前還恍然未覺,如今隻在神通下待了這麼一陣,一切已然想通了。
‘長霄…長霄已經選擇了北方…’
可哪怕他心中恨如東海,如今已什麼都顧不上了,隻低聲下氣地道:
“如今早已悔過,落在大人手裡…唯求一命!”
“小人雖然修為不高…卻也是紫府…並無野心,願為大人鎮守一方…願為大人之走狗,鞍前馬後…”
他極儘卑下姿態,不敢將那頭裝上,隻一具無頭的軀體跪下,兩邊肩膀咚咚咚砸在神通裡,苦苦哀求。
“嗬嗬…”
司元禮靜靜看著,冷笑一聲。
李周巍笑著掃了他一眼,問道:
“青忽道友可是來為他求情的?”
司元禮搖頭,幽幽地道:
“隻是想起…族史上的故事。”
“哦?”
李周巍瞥了他一眼,見著司元禮笑道:
“當年…楚國有一道【裨玄門】,收留了南下的散修紫府襄鴞真人,也是做著鎮守一方的事情,可惜…【裨玄門】的老真人在大戰之中隕落,叫【裨玄門】換了主人…血脈尚絕了…”
“這【裨玄門】也在合林,襄鴞真人後人眾多,也難怪合林世家血脈好!出了這樣多天才。”
他這話太過赤裸裸,更是暗示出身,叫那無頭軀體抬起身來,懷中的骷髏頭忍著羞辱,低聲下氣:
“大人言重了。”
“那是要殺。”
李周巍笑了一聲,語氣卻很堅決,叫成言咬牙切齒,終於罵起來:
“司馬元禮!你家竊了遲家青池,也敢談篡事!”
司元禮嗤笑一聲,隨口道:
“青池背後的真相不好多說,可道友殺婿淫姊的事情卻很光明!可憐那些個孽種,成言道友也是很照顧吧。”
司元禮的篡事本不怕人說,而成言的事更不光彩,如此一句,竟然將成言問倒了,他在神通之中顫抖著,怒意滿胸,抬頭也不是,低頭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