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性修真,煎熬日月。
閣樓之中光彩升騰,李曦明揉了揉眉心,站起身來,沉沉吐出口氣,隱約間感到頭暈目眩,微微閉目歇息了一兩息,這才感覺緩了口氣,舒適了許多。
一旁的蒲團上正坐著一男子,與李曦明簡直生得一般無二,身上那衣物在靈氣中微微飄蕩,五官更加流暢俊美,因為沒有多餘的表情而顯得更加神聖。
正是【分神異體】。
如今此物已不複當年的呆板,看上去皮肉溫潤,麵龐與李曦明唯一的區彆就是這異體的麵色稍稍紅潤了一分,細微到了肉眼看不出的地步。
而穿束上稍有不同,腰間墜的一枚玉佩,上書三字:
‘李穀風。’
李曦明煉製此物,早就有過安排,在自己梔景山上設了一守山的職位,添了【李穀風】的名字,專門為他定製了家中的玉佩,設置了衣物。
要知道【分神異體】取的就是身外化身的意思,要的就是這分身能夠掩蓋天機,使之錯判,道法上本就可以看出一個人,如今這衣物往【分神異體】上輕輕一披,又把身份銘牌給這分身掛上,李曦明便催動【六合之光】來。
這正是『天下明』神妙之處,‘李穀風’成了他的屬下,自然有天光燦爛,神通勾連,大大減少了用命神通溫養的時間和難度!溫養起來簡直一日千裡。
哪怕他取了巧,這段時間以來的全力溫養也差點耗儘了他的心神,眼見這異體雙眼緊閉,仿佛在入定修行,李曦明甚至有些心驚肉跳了:
‘這也太像了…神通之下肯定是看不出來的…’
直至此刻,【分神異體】終於算大功告成!
李曦明急匆匆要做下士,此物最主要的神妙也是往那一處煉的,隻要他在大戰之前切下一截指頭,施法叫‘李穀風’服下,用命神通與之勾連,便會有性命感應,此舉叫做【函封性命】。
【函封性命】之後,短時間內他受的大部分種類的傷勢都會轉移二至四成到這【分神異體】之上,而麵對如長霄寶瓶之法等詛咒籙咒、乾擾靈識的邪法,最多甚至能轉移六成!
‘也就是說…倘若我在湖上受了致命之傷…也不過廢去這道【分神異體】而已,讓我有逃命的機會…’
‘如若我能練成那抬舉清炁的玄閎之術,說不定還能直接放棄本體,用【分神異體】逃命…’
而每一次【函封性命】,無論最後有沒有用上【分神異體】,都會使這一道異體與本體多幾份親密,等到用了百次千次以後,配合道行,甚至能做到不須函封也能分攤傷勢。
而這等妙法的用處還不僅於此,古代道士可以利用這異體作出種種蒙騙敵人的手段,李曦明雖然沒那本事,卻也有一二心得。
‘卷中提及,【函封性命】之時,可以以靈物銜其口——不衝突即可,最好是玉,從而通過消耗靈物來減少異體受的傷勢。’
這可就讓李曦明大感驚喜了!
他隻默默去櫃中一取,拿出一份【太陰月華】來!
【分神異體】遲早要暴露於人前,他是不大敢用【太陰月華】來煉製的,可用於消耗再合適不過…家裡什麼都少,就這東西多!
他將兩指並在唇前,將潔白如月的寶物從瓶中引出,凝聚成指頭大小的丹丸,再微微閉眼,在蒲團上靜靜入定的李穀風便赫然睜開雙眼。
那眼眶之中空空,不曾有一物,卻好像有無形的東西在觀察周圍,頗為驚悚,他緩緩睜開雙唇,露出潔白如玉的牙齒,將那丹含入口中,那眼皮頓時耷拉下來,恢複入定的模樣。
李曦明這才睜開眼睛,頗為滿意:
“如此一來,便可隨時取用。”
於是微微抬手,眼前的‘李穀風’便輕輕躍起,搖身一變,化為一尊巴掌大小的木雕,飄飄然落進他袖子裡。
他稍稍抖了袖子,掐指一算,已經過去六月,代表楊銳儀的那枚玉佩明暗不定,顯然是大事將至了。
於是搖身下界,在山間現了身,果然聽報司馬元禮早就等在洲間,便請他進來。
不比李曦明有底氣,這男子如今看上去有些焦慮,憂心忡忡,急匆匆在案前停了,忙道:
“見過昭景!”
李曦明稍稍回了禮,發覺他身後還跟著一娉婷美人,一身素白之衣,懷中抱匣,身旁寒雲漂浮,作銀雀環繞,正是秋湖仙子寧婉。
楊銳儀可沒有讓寧婉來洲間布防,李曦明微微一愣,打了招呼,寧婉笑著向他點頭,把懷裡的玉匣放下來,柔聲道:
“見過昭景…恭喜神通成就,我這是給你帶東西來的。”
她掀了玉匣,便見內裡放著紅彤彤一枚玉珠,看起來晶瑩剔透,隻有一層薄薄的水晶覆蓋著,內裡困著一隻小巧玲瓏、曲身弓背的獸類,將一珠填得滿滿當當。
“此物是【長隆珠】,本是大梁修士護身的特殊符籙,內裡是一道【逍遙宣牛】,很是厲害。”
寧婉用神通將此盒重新封好,顯現出很鄭重的姿態,道:
“是曲巳山的老真人諦琰讓我送來的…他聽了晚輩傾訴,說湖上將有大戰,魏王又不曾出關…就特地讓我把這東西送了,說是儘一儘心。”
這女子顯得有些猶豫,頓了頓才開口:
“此物珍貴,是老真人壓箱底的東西,關鍵之時有救命之用。”
李曦明早聽聞他的名字,也知道曲巳山有心攀附,可這一頓關心是很實在的,到了他有些不敢受的地步,他略有感慨,問道:
“替我謝過老人家…我怎麼擔得起這種好寶貝…”
寧婉搖頭,答道:
“老真人托我回你一句話…說…多謝昭景維護南杌於仇讎之間,不使郭家入局…”
李曦明微微一愣,皺眉道:
“東海的事?”
寧婉似乎有些敏感,默默將話頭按下來:
“這我便不知道了,也不應該知曉。”
李曦明頓時閉口不言,心中忖道:
‘明白這老真人在安排後事,卻不願惹麻煩,一日日拖著,如今我也的確需要此物,過後是要跟他攤牌談一談的。’
寧婉倒是沒什麼異色,先是隋觀,後是宋帝,這女子似乎已經習慣在大勢力的夾縫之中生存了,行了一禮,很快退出去,司馬元禮則滿是羨慕,歎道:
“曦明真是好福氣!”
李曦明不置可否,司馬元禮讚罷,正色道:
“我得大將軍命令,三日之後,諸修將伐趙,諸修皆有命令,還請了過嶺峰的真人出手!”
“廣蟬此人大慕法界出身,本就對南方虎視眈眈,大戰一起,必不會馳援治玄,而會率人南下,你我按兵等他便是。”
李曦明若有所思地點頭,司馬元禮自己卻有了心憂:
‘此次莫不是比我想的還要嚴重…連李曦明都要這樣去求外援,更何況我呢?說不準有殺身之禍。’
於是鄭重其事地按下杯,看了看對方的臉色,道:
“昭景…你我在湖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既然你有了此等符籙護身,不如就提前把【百甍玄石傘】交給我…一旦鬥起來,我一定全力保湖上周全!”
司馬元禮既然把話說的這樣絕,李曦明便沒有多少周旋的餘地了,思量了好一陣,這才緩緩點頭,歎道:
“仰仗道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