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風沙彌漫,淡紅色的迷霧中隻剩下聲聲犬吠,遠處喧囂的槍聲已經停歇了下來。
躲在一處廢棄的沿街商鋪內,馬裡克緊張的瞧著櫥窗外的街道,心臟怦怦跳的利害。
這裡距離他遭遇狙擊的地點隔著至少500米。
不出意外的話,那個狙擊手應該沒有追上來,甚至於壓根兒沒有注意他已經悄悄改變了位置。
不過即便如此,馬裡克仍然不敢掉以輕心,依舊在小心地觀察著外麵的情況。
這時候,頭盔目鏡上忽然跳出了【恢複通訊】的圖標,把他嚇了一跳。
“媽的……”
看著姍姍來遲的信號,馬裡克嘴裡罵罵咧咧了一句,伸手迅速關掉了信號接口,進入了無線電靜默狀態。
恢複了不到兩秒鐘的信號消失。
看著灰色的圖標,馬裡克總算鬆了口氣,一顆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這樣一來就算聯盟俘虜了他的隊友,也沒法鎖定他的大致方位了。
想到慘死的瓦倫,馬裡克的心中便是不由一陣心驚肉跳。
沒辦法。
那碎了一車廂的腦漿實在太具衝擊力了,以至於過了這麼久他的胃裡還是忍不住一陣翻騰。
判斷已經脫困的馬裡克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說實話,聯盟會派戰鬥機過來是他沒想到,而那枚信號乾擾彈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隻有一種解釋——
從進入這片區域的那一刻開始,他們所有人就已經被盯上了。
甚至於早在他們開始行動之前,對方就已經商量好了伏擊他們的每一個步驟。
想到自己一行人就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悄悄鑽進了對方提前布置好的麻袋,馬裡克不由感到臉上一陣燥熱難耐。
這也太蠢了!
“……得想辦法離開這裡。”
心中默念了一句,他將腦袋探出了櫥窗,確認著逃跑的方向。
然而就在這時,他卻注意到街對麵殘破的路燈正站著一隻變異的雕鴞。
那雕鴞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與他對視著,肥厚的腮幫子微微起伏。
對上那略帶挑釁的視線,馬裡克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鬆開了緊握的步槍握把,右手伸向了腰間的消音手槍。
為了防止逃跑的時候引起聯盟的警覺,提前解決掉這個隱患是最優解!
然而他的右手還沒摸到腰間的手槍,一股龐大的力道忽然悄無聲息地砍向了他的膕窩。
“鐺!”
一聲沉悶的鈍響響起,隨之響起的還有馬裡克吃痛的低吼。
“啊——”
右腿中了一刀的他下意識彎曲了膝蓋,單膝點在了地上。
所幸他穿著動力裝,否則這一刀絕對已經把他的小腿剁了下。
馬裡克還沒從那劇烈的疼痛中回過神來,那銳器從膕窩間抽離的觸感便讓他全身每一個神經元都繃緊了起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揮舞右拳砸向了身後,胳膊不偏不倚的砸中了那柄橫劈過來的短刀。
“鐺——!”
金屬交鳴的聲音在廢棄的商鋪裡回蕩,轉過身來的馬裡克終於看清了襲擊者。
那是個披著鬥篷的女人。
那飽經風霜的臉上印著一道深深的疤痕,而那雙眼睛裡印著比疤痕更深的仇恨。
和那刻著仇恨的眸子對上,馬裡克的瞳孔不自覺地縮了一下。
“……你是什麼人?”
直覺告訴他,這家夥不是聯盟的人!
那人沒有回答,隻一個箭步向前,再次拉近了雙方的距離。
“找死!”
看著那人拎著把刀就衝上來,馬裡克冷冽一笑,架起手中步槍掃射。
然而那突突突的槍焰剛噴出不到一秒,就被那閃爍的刀光削掉了半個機匣。
好快!
馬裡克心中一驚,條件反射地拔出手槍開火,然而剛剛打出兩槍就被搶到近處的那人架住了胳膊,砰砰幾槍都打在了天花板上。
大片的碎石灰塵從天花板上抖落,淋了馬裡克一臉。
心中又驚又怒,他抬起一腳便向前踹去,卻沒想一腳踏在了披風上,被那人一個側身輕鬆閃過。
“嗡——”
翻轉的刀光發出破空的嗡鳴,借著那淩空翻轉的身形,以雷霆之勢砍在了他左腿膝蓋的外側。
這下雙腿各挨了一刀。
雖然那刀刃隻在動力裝甲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劃痕,但仍舊讓馬裡克忍不住發出一聲刺痛的低吼。
雙方的距離太近了!
幾乎是肩膀挨著肩膀,鼻尖挨著鼻尖!
馬裡克感覺自己就像一頭笨拙的大象,而那個披著鬥篷的女人則像是在他身上亂竄的老鼠,左咬一口,右咬一口。
雖然那攻擊就像刮痧,傷不到他的動力裝甲分毫,但這麼打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就在他試圖穩住身形的時候,那人卻忽然向後一跳,拉開了和他的距離。
馬裡克心中警兆皺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爬上了他的後腦。
也就在這一瞬間,爆炸的火光忽然從他的背後炸響。
那炸彈仿佛是貼在他背上,瞬間沸騰的火焰讓他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就像後腦勺挨了一記悶棍似的向前一個踉蹌,被那炙熱的衝擊波按倒在了地上。
【警報!動力部件受損嚴重!】
頭盔的目鏡上跳動著黃色的警報,馬裡克隻感覺全身的零件就像被炸錯位了一樣。
無論是機械零件,還是肉長的零件。
搖晃著昏昏沉沉的腦袋,他雙手撐著地麵正想站起,卻感覺一塊磚頭似的東西“啪”的一下貼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冷汗瞬間從額頭上鑽了出來,沿著頭盔與裝甲的連接處灌進了他的衣領。
馬裡克沒有多想,立刻放棄了抵抗,老老實實趴在了地上。
他徹底服氣了。
一番交手下來的他已經可以確定,自己完全不是這家夥的對手,哪怕穿著動力裝甲。
“我投降……”
女人沒有說話,隻是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路燈,看向了那個站在路燈上的雕鴞。
雕鴞仿佛看懂了她的眼神,撲閃著翅膀飛去了天上,盤旋了一圈之後飛向了北邊。
目送著那隻雕鴞離去,女人從天上收回了視線,隨後重新看向了那個五體投地趴在地上的啟蒙會門徒。
用毫無波瀾起伏的聲音,她緩緩開口說道。
“自己脫掉。”
……
另一邊,半坍塌的摩天大樓下,廢墟的陰影中走出來了一台“霞光”動力裝甲。
隻見那陶鋼鑄造的胸甲上爬滿了坑坑窪窪的彈孔,一道道淩亂的劃痕幾乎覆蓋了淺灰色的塗裝,一雙合金鍛造的螳螂刀更是砍得幾乎卷刃!
那模樣看著狼狽,仿佛剛從鬼門關裡爬出來。
隻有懂行的老手都能看得出來,那些損傷都是皮外傷,而且大多都集中在了可拆卸的胸甲上。
至於螳螂刀就更不用說了,那東西就是個消耗品,尤其撞上了同樣帶甲的對手,卷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倒不如說能把這兩把螳螂刀用到最後更不可思議!
這家夥是個高手!
看著從大廈樓底下走出來的動力裝甲,正站在俘虜們麵前裝逼的【塔蘭突襲者】滿臉笑容地張開了雙臂,主動迎了上去。
“乾得漂亮兄弟!要不要考慮一下加入我們沙——”
那玩家咧嘴一笑,卸下兩把螳螂刀扔在地上,接著便果斷伸出了右手。
“客氣!工錢結一下,兄弟。”
“淦!這麼無情的嗎?”
那玩家嘿嘿一笑。
“不一定,主要還是看情況。”
塔蘭突襲者:“……&¥#@!”
淦!
特麼的瞧不起誰呢!
不過嘴臭歸嘴臭,說好的工錢還是會給的。
況且這筆錢已經提前支付給了聯盟的傭兵公會,甚至都不需要當場支付,完成之後點個確認,錢自動就到對方的賬戶了。
拿到了賞金之後,那玩家倒也沒有急著離開,嬉皮笑臉地走去城區的外麵站起了崗。
任務還沒結束。
先前的遭遇戰是臨時決定的安排,他從沙漠兵團這兒接到的任務是配合後者完成與關鍵NPC的接頭,等整個任務流程做完他才能根據完成度拿到剩下的錢。
身為一名專業的散人玩家,這點職業操守他還是有的。
看著一臉吃癟相的沙漠兵團團長,同樣在打零工的笑川純一郎拋著手中的戰鬥刀,嬉皮笑臉地從旁邊走了過來。
“老禿,又在勾引散戶呢。”
聽到這個冒昧的稱呼,塔蘭突襲者差點沒被唾沫給嗆到,扭頭便罵道。
“滾尼瑪的,老子叫塔蘭!你他媽才禿,你全家都禿!”
笑匠翻了個白眼,笑嘻了說道。
“切,誰記那麼正經的名字,念起來和個npc似的。”
塔蘭突襲者嗬嗬了一聲。
“那你嘞,像個屍體?”
笑匠把白眼翻到了天上。
“滾滾滾。”
雖然這廝不是沙漠兵團的人,但塔蘭和他還算熟悉包括經常和這家夥一起出沒的沙雕。
由於總是一起做任務塔蘭不止一次勾引倆人乾脆加入沙漠兵團算了,隻不過後者一直沒同意,前者說多了也懶得再提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加入組織。
而且塔蘭思來想去他的沙漠兵團也確實沒什麼吸引力,既沒有豐厚的福利,也很少出現在廢土大舞台的中心,偶爾乾點邊角料的活兒還可能搞砸。
這次能接到管理者親自發布的任務,說實話他都有點受寵若驚。
畢竟當初在永夜港的行動應該算是搞砸了的……
和幾個散人玩家閒扯了幾句,塔蘭轉身回到了看押俘虜的空地。
兵團裡的弟兄應該已經審訊完了。
也正如他預料中的那樣,負責審訊工作的【醫學奇跡】走了過來。
“問完了,他們是沙漠之蠍的人。”
“沙漠之蠍?”塔蘭突襲者皺了下眉,思忖著嘀咕了一句,“什麼玩意兒。”
醫學奇跡簡潔地彙報道。
“聽他們自己交代,應該是啟蒙會的特種部隊,其中骨乾成員都是避難所居民,有幾個還是注射了基因誘導表達藥劑的覺醒者。”
塔蘭突襲者眼睛一亮,喜笑顏開道。
“牛啊,咱乾翻了一隻特種部隊!”
醫學奇跡表情微妙說道。
“我沒記錯的話……啟蒙會應該就沒有正規軍,理論上所有部隊都是‘特種部隊’。”
塔蘭突襲者咳嗽了一聲。
“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站起來了!”
看著過於樂觀的團長,醫學奇跡歎了口氣,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道。
“從分彆審訊的結果來看,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被無線電信號吸引過來的,至少這能說明他們和那個叫‘莊嵐’的NPC應該不認識。”
“另外,他們的指揮官是個人才,和你想到一塊兒去了,打算利用大廈廢墟內的信號基站當誘餌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然後就撞我們的槍口上了。”
說實話,最初聽到團長那個想一出是一出的計劃,他心裡是充滿了悲觀的,甚至做好了在沙漠裡吃上一個月沙子的準備。
以大荒漠的通訊狀況,對方還真不一定能收到信號,收到了也未必會在乎,在乎也未必會大張旗鼓地派一群人過來。
結果沒想到,對方還真就收到了這條線索,並且還把這條線所重視了起來,派了整整一個連的兵力過來。
隻能說棋逢對手了。
“哈哈哈,是個人才啊,可惜還是差了我半子,”塔蘭突襲者膨脹地笑出了聲,摸著下巴催促道,“這人才呢?他在哪兒?”
醫學奇跡聞言,表情頓時尷尬起來。
“呃,俘虜裡沒有……沙雕說他好像看見了個穿著動力裝甲的家夥,不過讓那人跑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幫人的頭兒。”
塔蘭突襲者瞪了下眼。
“臥槽,跑了?!這廢物乾什麼吃的——”
“你特麼說誰廢物呢!?”
塔蘭的話音還沒落下暴躁的聲音便從一旁傳來。
倆人回過頭去,隻見背著狙擊步槍的【沙漠之雕】正朝這邊走來。
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個人。
其中一個披著沙漠色的鬥篷,另一個則是一臉的狼狽,被繩子捆的結結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