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趙九命。
我爹說,老輩兒人都說貓有九條命,所以摔不死。
不管貓爬到多高的地方去掉下來,都會平安無事。
我爹還說,我不希望你爬到多高的地方去。
貓爬到高的地方去都難免往下摔,雖然有九條命,那還不是摔一次就沒一條?
我爹說,但我希望你真的也能有九條命。
咱不往高處走,就在低處,摔不死,九條命咱一條都不丟。
七月初一。
夜。
我沒了七條命。
還有一條命馬上就沒了。
趙九命的好兄弟,雖然相識並不算多久可誌氣相投的好兄弟王草根。
那個名字賤的誰聽了都會嘲笑一番的小個子,朝著叢林一樣的長矛撲了過去。
草根賤,可是草根不容易死。
遼北道再冷的冬天,能把大地之上的草都凍死,也凍不死最賤最賤的野草的根。
等到來年春暖,哪怕遼北道的春暖來的再晚,隻要來了,草根就能讓它的另一種形態完美的展現出來,在地麵之上,迎著朝陽。
“草根!”
趙九命不想管彆的了,城門開就開吧。
城門被衝開會死很多人,死就死吧。
他不能再讓兄弟死在他麵前了,哪怕是他先死都可以,隻求,彆再有兄弟先他而死。
於是他不再顧及城門,他的肩膀不在抵住那扇被無數人推擠的城門。
他的手伸出去,一把抓向王草根的後背衣服。
他要把他的兄弟拉回來,甩到自己身後去。
可他沒成功。
他的手最終在距離王草根的後背不到半尺遠的地方戛然而止。
然後他就向後倒飛了出去。
一道修長且健碩的身影跨步而來,一隻手抓住趙九命的衣服往後一甩,一隻手抓住王草根的衣服向後一拋。
然後抽刀。
刷地一聲。
像是一道閃電在這一刻於城門洞內炸亮,瞬間就將那些賊兵的眼睛都灼傷了。
一刀!
火把光明照耀之下,那刀似乎瞬間就延長了一倍。
像是有一道本該看不到現在卻被看到的刀芒,將那密密麻麻的長矛儘數斬斷。
已經要湧進城門洞裡的賊兵,數十杆長矛在被一刀斷開,其中不知道有幾隻手掌,不知道有幾條臂膀。
緊跟著那持刀的人一腳踹在城門上,城門外邊還在發力的賊兵就被撞的向後翻倒。
連續後退幾乎穩不住身子的趙九命,在這一刻看清楚了那持刀之人身上的絳紫錦袍。
“明堂!”
趙九命的眼睛驟然睜大。
喊出明堂這兩個字的時候,嗓音沙啞的像是被狂風掃過無數次一樣。
葉無坷一腳將城門踹的關了回去,刀鋒一轉將上方的擋木放下來。
緊跟著他大步而回,走到城門洞另一側,刀光再次閃爍了兩次,便有一棵合抱粗的大樹被兩刀截斷。
葉無坷單臂夾起那棵大樹再次進入城門洞內,用這棵樹將城門死死抵住。
“城外的暫且不管。”
葉無坷大步走向坡道:“先把城內的解決了。”
他順著坡道往上走,在他身前有兩個強壯的如同天神一樣的大漢開路。
趙九命已算是人高馬大的身材,可和那兩個壯漢相比卻像是個還沒長大的少年。
那兩個天神一樣的人物,左邊那個手持一杆獵叉,右邊那個手持一口開山斧,兩個人並排向前。
從城牆上衝下來的那些已被收買的民勇,在這兩人麵前宛若砍瓜切菜的瓜菜。
根本不用葉明堂動手,那兩個大漢就從城下一直殺到了城上。
“不跪者死!”
大奎一聲大吼,如同虎嘯。
瞬間,看起來人數不少的民勇幾乎都被嚇破了膽子。
有了第一個人跪下來,後邊的人也都跟著跪了下來。
等這群人都跪下去之後,大奎往遠處看了看,一眼就看到那兩名今日在城牆上當值的廷尉都已經倒在那,顯然沒了氣息。
“跪亦死!”
大奎板斧一掃,麵前七八顆人頭幾乎同時飛了起來。
二奎的獵叉緊隨其後,一杆鐵叉推著一群人往後退。
兩兄弟從這頭殺到那頭,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葉無坷登上城牆,手扶著牆垛往下看了看。
外邊的叛軍數量不少,在月色下看到的是黑壓壓一片。
沒有人在今夜之前會想到,會有這樣一件事發生篤定了葉明堂的殺心。
原本他以為招募來的民勇最起碼不會叛亂,畢竟他們都是尋常百姓,沒有受過商人的恩惠。
可他還是低估了些這裡的風氣。
錢,原來真的能買來人命。
“大奎哥二奎哥。”
葉無坷大聲說道:“各帶一百人在城中清理叛亂,不是我們的人,凡手持兵械者,殺!”
“呼!”
大奎二奎同時應了一聲,轉身大步而去。
葉無坷站在城牆上看著城外那還在叫囂著的叛軍,眼神裡的寒意越發濃烈。
各地都有的廂兵異常調動,原來不過是障眼法。
那位貴為遼北道道丞的尉遲大人,也是一個領兵的高手。
廂兵攻城,殺人,還殺了朝廷剛剛派來的封疆大吏。
那尉遲萬年怎麼可能脫得了關係?
哪怕他還假裝在東府武庫並沒有離開,隻要是廂兵殺了葉無坷那他罪責就一定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