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三,無餘事,唯伐木設柵,紮營而已。
初四,更無餘事,開始打製攻城器械。
初五那天,邵勳率文武將佐及數萬將士抵達,又是一波安營紮寨,同時調整兵力部署,而他則帶人觀瞭地勢——此為行軍打仗除糧草外第二要務。
平城三麵帶山。
東有白登山(今馬鋪山)、紇乾山(今采涼山)。
北有方山(今方山,北魏皇陵所在地)。
西有武周山(今武州山)、雷公山(今雷公山,山上有雷公祠)。
隻有南方是一片開闊地。
從軍事上來說,應於三麵山上安營紮寨,屯駐兵馬,與平城互相援應,讓攻城方在沒有奪取這些山寨前,始終如芒刺在背。但就目前而言,敵軍僅在白登台、白登山上各有兩千兵馬,看成色也並非拓跋核心部眾。
初五這一天,邵勳令金正、鬱鞠二人率萬餘步騎攻白登台、白登山,先解決側翼威脅。
如果說山脈會成為背後的威脅的話,那麼平城附近的河湖則將阻礙兵馬調動。
城北有天淵池,一聽名字就知道取自洛陽天淵池。
拓跋猗迤時代,曾在天淵池附近安葬其母親封氏(拓跋沙漠汗正妻),遠近赴會者二十萬人,立有石銘。
一場葬禮搞來二十萬人,這就不是一場單純的葬禮,而是政治集會。
說白了,就是拓跋猗迤想讓中部地區的部落、豪強們承認他的統治。誰不來,誰就是有反意,來了,那就是政治表態。
從此以後,拓跋猗迤對平城地區有了強有力的掌控,經營長達十年之久。
作為拓跋猗迤正妻,出身東部的祁氏自然將此地視為她的基本盤了。
平城以東還有“渾水”,亦稱“如渾水”,即今天的禦河。
這條河離城不遠,其實是可以好好利用的,奈何鮮卑人不太會築城,也不會善於利用城防設施。
平城隻是簡單修繕後略微擴建了一下,畢竟漢代的平城(縣)隻是雁門郡東部都尉駐地,比一般的縣城大,但還夠不著郡城的級彆。
且老平城早已破爛不堪,不修繕是擔不起南都身份的,鮮卑人搞來搞去,也就讓平城變成了漢地郡城級彆的城池罷了,且城外無城隍壕塹,城頭亦無有利的守具及其他城防設施。
總而言之,鮮卑人就不會守城。
邵勳看完之後,心下大定,暗笑鮮卑人若有一支善戰的步卒,再練練守城的本事,他就不好打了。
觀瞭完地形,剩下的就是敵我兵力部署了,這個事情還是得靠帶路黨。
七月初六,邵勳於平城東南渾水西岸築土台。
王氏、什翼犍母子登台。
什翼犍坐於正中,王氏坐於左側,接受眾官朝賀。
他們這個體製,和拓跋猗盧時代差不多,突出“雜糅”二字。
代公什翼犍為最高君主,實際權力掌握在母親王氏手中。
代公之下,設四輔相,分彆是王豐、長孫睿、蘇忠義以及代郡衛雄。
其中,王豐、蘇忠義都是烏桓人,衛雄世居代郡,與烏桓關係密切,和王豐情誼甚篤,整體而言,烏桓勢力大張,很好體現了如今這個政權的底色。
四輔相佐理國政,掌握大權。
王豐是王氏兄長,控製著代郡、廣寧烏桓、晉人及其他雜胡,雖迭經戰爭,名義上控製的部眾不下五萬人。
衛雄其實被算到王豐部眾之內了,但他的自主性很強,又私下裡向邵勳納款輸誠,本身在拓跋猗盧時代就當過輔相,地位崇高。
蘇忠義沒說的,本身隻剩下八千部眾了,這次得到了部分烏桓及雜胡俘虜補充,整個部落戶口一下子突破了兩萬,成為一個中型部落首領了。
毫無疑問,他和衛雄兩人都是邵勳攙進去的沙子,代表了他的意誌。
長孫睿則是拓跋十姓拔拔部首領,作為最早投靠王氏的拓跋氏部落,長孫睿獲得如此禮遇,實屬正常,更何況他的部落規模不小,吸收了東邊部分被打散的烏桓及零散小部落後,人數已不下四萬。
四輔相之下,左右賢王這個先代殘留徹底廢除,學劉漢置諸將軍。
以劉路孤、鬱鞠、普骨閭、達奚賀若等人為鎮東、西、南、北將軍,並加“大”字以崇其號。
四將軍之下,還有諸部大人,皆授印信官職。
另外,王氏在長孫睿及“羊真”(三公)段繁建議下,打算設郡守縣令,被邵勳否決了,讓她再等一等。
王氏現在既有些高興,又擔憂得不行,被邵勳否決一個提議後,往往患得患失,自己嚇自己,自己和自己展開精神內耗。
一行人跪拜完王氏和什翼犍後,邵勳來到了高台上。
王氏領著兒子向他行禮,邵勳微微點頭,坐到了什翼犍下首的一張椅子,問道:“城中有多少賊人,弄清楚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