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降官在蕭關待了三天。
第一天晚上:喝酒。
第二天:打獵、烤肉。
第三天:講武、安排工作。
一連串下來,數十涼州降官大部任用。
長史彙禕出任黃門侍郎(正四品),左司馬陰元出任中書侍郎(從四品):
右司馬韓璞出任寧遠將軍(從四品),領張掖太守。
三位幕府主官中,一位擔任天子近臣,一位出任台閣佐官,一位以從四品將軍的身份出任張掖太守,整體不錯了。
之前來麵聖並獻上樓蘭美人的陰澹,轉任西海太守(正五品)。
涼州彆駕陰監出任兗州彆駕。
賊曹瑾回到家鄉,擔任高昌太守。
以閻鼎為涼州彆駕,以賈莊為姑臧令,以西河太守田茂為武威太守。
已經掛印而去的楊宣被邵勳看上了,征其為穎川太守,至於來不來就看他自己了。
隱居酒泉南山的宋纖被征辟,入國子學講學,同樣一一來不來看他自己。
其餘諸人,各有任用。
簡單來說,受損的主要是張氏一族和他們的鐵杆,以及在戰爭中稀裡糊塗站錯隊的人。
一番安排下來,涼州諸人大悅。
之前流傳的消息果然是真的,不枉他們在整場戰爭中消極對待,沒有拚死抵抗,而今都獲得了回報。
大梁天子已經足夠英明神武了,但這個天下並非他一個人短時間內就能改變,終究還是要任用他們這些人。
安排完這些人後,五月二十三日,涼州胡人首領又次第抵達,
邵勳照例與其飲宴,席間收到了來自張掖、酒泉的消息:代國鎮東大將軍劉路孤部軍紀奇差,兵士四處劫掠,張掖、酒泉二郡頗受茶毒。
王雀兒令代國輔相王豐率眾捕殺亂兵,反為劉路孤所敗。
消息到這裡就戛然而止了。
當然,也有王雀兒不敢做主的因素,
他就是這樣的性格,如果換作金正,可能就先斬後奏了。
但王雀幾相當清楚其中的利害,他沒有權限或者說自認為沒有權限做出一些驚天大事:比如集兵圍剿劉路孤。
「雀兒啊雀兒,都這個時候了,想那麼多作甚!」邵勳歎息一聲,說道:「有些人,狼子野心,不敲打不行的。時至今日,朕奄有北地,複有何懼?」
說罷,將乙弗部頭人乙弗莫賀、折掘部頭人折掘木間頭喚至近前,問道:「劉路孤大肆劫掠,你二部可受其害?」
「陛下。」二人齊齊拜倒於地,大聲道:「自兩漢城往南至張掖郡,拓跋氏擄掠甚勤,雞犬不留,諸部損失極大,有人甚至鬨著要去青海。”
「青海?」邵勳一。
乙弗莫賀以為他不明白青海在哪裡,便道:「就是漢時‘卑禾羌海’。諸部鮮卑以此海色青,而喚之‘青海’。」
西漢時稱之為「卑禾羌海」,是以當地部落命名。
王莽時改稱「西海」,純粹是為了東西南北對稱,並不流行。
至西晉,因為「西海郡」的存在,於是改稱漢時另一個名稱「仙海」,或直接借用土人稱呼「青海」一一一至東晉時,青海之名基本固定了下來。
「胡鬨!」邵勳說道:「爾等未降,劉路孤情有可原。既已降順,便是大梁赤子,無人可以加害。此事,朕會為你們做主。」
乙弗莫賀、折掘木間頭對視了一眼,都有些不相信。
大晉朝那會,他們被南邊的禿發鮮卑劫掠,朝廷基本不管。
而今被拓跋鮮卑抄截,大梁新朝會管嗎?
其他部落頭人聽到後,都停止了談笑,齊齊看向邵勳。
草原部落頭領,最初都是由斷事官、裁決官演變而來的,可見居中裁斷一事何等重要。
你不調解他們的矛盾,不製止不安分之人吞並、攻殺鄰部,那麼你就沒有威望,就沒資格統領他們。
反之,如果你真的可以為他們做主,公正行事,裁斷糾紛,那麼就會有威望。
現在所有人都等著,看邵勳會怎麼處理。
禿發推斤更是感到心下一緊。
這種欺負鄰居的事情,他乾得可不少,不然怎麼可能建立起如此大的勢力?
整個禿發鮮卑十幾個部落,基本都聽他一人,禿發氏就是事實上的聯盟之主,就像當初的拓跋氏一樣。
如果梁帝嚴厲禁止部落間相互攻殺,那麼他有必要認真考慮是不是還要投梁當然,現在梁人勢大,需要蟄伏下來避避風頭。
「劉卿。」邵勳看向侍中劉閏中,招了招手。
「陛下。」劉閏中起身行禮。
「卿即刻攜詔西行,傳朕旨意,奪劉路孤本兼各職,押來問罪。」邵勳吩咐道:「落雁軍你帶走,歸你指揮。」
「臣遵旨。」劉閏中喜道。
他大喜沒有彆的原因,而是天子胸懷廣闊,真的把他當自己人。
有的人委任胡官,其實隻是承認既成事實,讓他們當自己部落所在地的土官罷了。
有的人任用胡將,也隻是看中了胡人酋帥的實力,給個名義,讓他們帶本部兵馬。
今上讓他當天使傳召,乃至指揮禁軍,這說明什麼?說明胡人也是可以在大梁朝內真正當官的,而不是拘束於一地、一部的土官土將。
「以馮翊太守遊子遠為廣武太守,兼領河會鎮將。」邵勳繼續說道:「此事卿協助辦訖再回。」
「遵命。」劉閨中應道。
吩咐完畢,邵勳便離席而去,又喚來梁芬,令他派人飛馬至平城。
處理劉路孤,牽一發而動全身,沒那麼簡單。
這個時候,明眼人也琢磨出點味道來了。
天子怕不是早想動劉路孤了,隻不過一直拖延到現在。而今涼州降順,正好借此事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