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入夜,太子右衛率周點了數十人,輕車簡從,直抵東掖門外。
台城或者說建鄴宮仍在營建之中,東側城牆已完工大半,置一門,曰「東掖門」。
東掖門以東隔著一條路,便是如今太子司馬衷居住的苑林了。
東宮侍講王彪之正站在路西側,躬身行禮道:「殿下,臣已將左衛將軍請來,可速入內。」
司馬衷微微頜首,下了牛車。
不知道是心情焦躁還是激動,他差點一個翹超,太子妃山宜男一把拉住。
左衛將軍、南頓王司馬宗剛拿著鑰匙走來,嘴裡念叨個不停,見到太子時,
皺眉道:「為何不乘?」
「國家草創,便是天子亦駕牛車,左衛將軍何出此言?」王彪之猛然轉身,
逼視司馬宗,斥道。
司馬宗敢挑太子的毛病,在王氏族人麵前卻不敢造次,聞言不再說話,將鑰匙交了出去,吩咐兵士開門。
一派簇新之色、仿佛還帶著點木料氣味的東掖門被用力推開。
東宮衛士被留在外麵,太子夫婦、東宮侍講王彪之三人步行入內。
一隊軍士護衛於側,很快將他們帶到了太極殿前。
太極殿是台城內唯一完工的殿室群,本作朝會之用,並非寢殿,但如今這個時候想啥呢,有正兒八經的殿室住就不錯了。
太極殿共有十二間殿室,象十二月,皆已完工。
兩側還有東堂、西堂各七間,正在興建。
殿堂之間有東西二上閣,方庭闊六十畝,今隻草草規劃,並未動工。
宮城衛士向由禁軍充任,並定期輪換防區,今日值守太極殿及東掖門一帶的便是左衛將軍司馬宗所領一部人馬。
此人以前極受寵信,畢竟是宗室。但隨著司馬睿開國稱製,各項製度與監國乃至幕府時代有所調整,司馬宗地位大不如前,心中不滿是正常,而將這種不滿發泄出來也是正常的一一皇權本就不振,況太子乎?
司馬衷心中有些不忿,但山宜男用眼神止住了他的盲動。夫妻二人遂默默前行,很快入了殿室,東宮侍講王彪之則留在外麵等待。
而甫一入殿,司馬衷就眼神微凝,琅琊王司馬衝居然先來了!
「參見太子、太子妃。」司馬衝、諸葛文彪雙雙上前行禮。
司馬衷、山宜男回了一禮。
「三弟,父親如何了?」司馬衷低聲問道。
「午後聽聞敗報,便有些暈眩,這會好多了。」司馬衝說道。
「琅琊王糊塗!」太子妃山宜男毫不客氣地說道:「大晉剛於建鄴中興數月,一派勃勃生機,哪來的敗報?」
司馬衝聞言一愣。
琅琊王妃諸葛文彪本來安靜地站在那裡,一副不願說話的樣子,聽得山宜男這般詰問,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山宜男也注意到了諸葛文彪。
兩人以前接觸不算多,畢竟一個是司州士女(河內郡),一個是徐州士人(琅琊郡),本就不是一個圈子的。
偶爾聽得一些消息,也不過是諸葛道明生得二女,皆秀外慧中。
她對此沒什麼感覺,偶爾心中會有一些不服氣,難道我不美嗎?隻不過很快將這種情緒壓了下去。
她是太子妃,自不能和一般士女那般放縱性情,當端莊嫻雅,做好太子的賢內助。
將來做了皇後,母儀天下,其他人還不是要向她恭敬行禮?
諸葛文彪很快收回了目光,沒有說話,
忽地一陣肉風襲來,貴嬪石氏步履匆匆而至。
四人再度行禮。
天子有製,諸王以母禮事之。理論上來說要晨昏定省,口稱母親,但司馬衷實在喊不出口,故隻行禮。
畢竟,太子生母還活著呢,隻不過在給彆人當妻子罷了。
「隨我來吧。」石氏輕聲說道。
眾人依言而行。
司馬睿已半倚靠著裡側的廂板坐了起來,氣色不算很差,但看得出來沒什麼精神頭。
「太子、琅琊王留下。」說罷,看了看石氏。
石氏會意,領著山宜男、諸葛文彪到外側等待。
走了幾步之後,石氏輕輕拉住諸葛文彪的手。
對這個兒媳,她是真的喜歡。
身材高挑、勻稱,比一般的士女都要高一個頭,不愧是青徐那片出來的。
美貌、文采並佳,就是性子有些冷,但她兒子也不差,一定可以慢慢好起來、情誼篤深的。將來生個王子,就更完美了。
反觀太子妃,成婚這麼多年,隻生得一女。
太子另有一庶子,卻是妾侍所生了,這是一個不容忽視的缺憾。
想著想著,卻感覺手中生出一股力,原來諸葛文彪想掙脫出去。
石氏嗔怪地看了兒媳一眼,鬆開了。
裡間已經傳來了說話聲「戰事至此,非山彥林一人之過。」司馬睿說道:「朕躺了一下午,也想了一下午,為今之計,隻有四個字,‘相忍為國’!」
司馬衷、司馬衝一副被雷擊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