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宛葉走廊之中,車馬雲集,旌旗如林。
兩側山坡之中,到處是時隱時現的斥候、遊騎。
鼓聲連綿不絕,從頭到尾凡二百裡,皆可聞聽。
後軍尚未全部進入走廊,前軍已護衛聖駕抵達了堵陽。
銀槍左營、黑稍左營、親軍、左右金吾衛一部、左右飛龍衛一部、黃頭軍第一、二營、義從、落雁各一部、捉生軍全部、幽州突騎督全部總計五萬餘人,外加征自洛南的府兵部曲子弟萬人、潁川、汝南、陳、梁、濟陰五郡丁壯萬人、汴梁役戶丁壯萬人、河北丁壯萬人、少府屯田軍萬人,計有戰兵及後勤輔兵十萬餘眾。
至於轉輸糧草的後勤民壯,差不多要十月份才會大舉集結,往南陽輸送糧草軍資。
考慮到已經小規模、低烈度地往前線輸送了超過半年的物資,這一個月的空白算不得什麼。
五萬戰兵,幾乎有二三十萬人在為他們提供服務,戰爭的消耗委實驚人。
當然,如果有直通前線的運河,那麼後勤人員數量能削減一大半,成本能削減七成以上。
九月二十一日,邵慎率左驍騎衛三千餘人抵達宛城,第一件事就是整合紀律散漫、互不統屬的諸部胡兵。
與此同時,王敦舊部、荊州幕府參軍毛寶押運資糧抵達了襄陽。
他們從江陵出發,乘船至楊口,再抵襄陽。
此河為杜預開鑿,利用江陵、襄陽之間密密麻麻的湖蕩,再疏通先秦時期的舊運河,於是開通了一條溝通沔水(漢水)、長江的河道,極大縮短了江陵與襄陽之間的距離,無需從夏口等地遷回。
當然,商人一般不太願意走這條路,蓋因周邊沼澤湖泊遍地,蘆葦蕩一望無際,還沒多少人煙,他們更願意去夏口繞路,順便在那邊集散貨物,但如果是軍事行動那就另當彆論了。
抵達襄陽後,毛寶就不會走了,連同他帶來的五千援軍,屯於樊城,阻遏梁兵。
當天下午,襄陽太守鄧嶽乘船抵達了河對岸。
他同樣是王敦舊部,與毛寶關係不錯。
陶侃開府後,他們都得到了留用,一為參軍,一為襄陽太守。
甫一見麵,鄧嶽就指著毛寶帶過來的軍士,驚道:「都督也不給些精兵,這都是什麼人?」
軍士們正在野外砍伐樹木,收拾乾草、柴禾,一方麵留作己用,一方麵不給梁人用,讓他們沒法在近處樵采乃至打造攻城器械,耗費他們的時間和精力。
但這些軍士的形象則有些··—·
很多人披頭散發,臉上還有鬼畫符一樣的東西,這是蠻夷兵啊!
毛寶也有些無奈,道:「伯山,這麼多年了,整個荊州能打的部隊一直就沒超過四萬人。你有萬人,已占四一之數,都督既要鎮壓地方,還要留些人四處支援。我能帶兩千精兵、三千夷兵過來,你就知足吧。」
這麼一說,鄧嶽無語了。
敵人來勢洶洶,都督也很難啊。他手頭必須要保有充足數量的兵馬,隨時援應各處,或者查漏補缺,挽救危局。
襄陽已經屯有一萬重兵,再給你發兩千精兵、三千夷兵,已經很不錯了。
如果還想要援軍,大概率隻有蠻夷了,那個管夠。
「碩真,你準備怎麼守?」鄧嶽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轉而問起了戰事。
「襄陽不保,賊眾定然順沔水而下,攻竟陵、江夏、南郡三地。」毛寶說道:「而樊城又是襄陽北邊重屏,怎麼著都要守的。昔年王督(王敦)於我有恩,,事已至此,無非以死報國罷了。」
鄧嶽不想聽這些話。他願意為朝廷拚殺,但什麼以死報國還是算了。
「伯山也和樂凱交手過幾次了,他每次都從哪裡來?」毛寶反問道。
「自沔水上遊濟河,繞道南側;或直攻樊城。」鄧嶽說道。
「那不就對了。」毛寶說道:「守襄陽,水軍是關鍵。」
說罷,他指了指一水之隔的南岸,道:「襄陽地處水曲之中,西、北,
東三麵皆臨河,此為天然隍塹。而沔水北岸有樊城,與襄陽隔河相望,互為椅角,隻要有舟師聯絡,兩城互保不難也。薄弱之處在於襄陽城南,故峴山須得固守,不容有失。」
「我已分兵四千,屯於山中城塞。」鄧嶽說道:「今日發諸縣豪族丁壯,頗多推脫,實在讓人心寒。」
「儘力而為吧。」毛寶說道:「若逼急了,這些豪族可能投敵。邵賊聲勢太大了。」
鄧嶽點了點頭,道:「碩真言之有理,今隻能聊儘人事了。」
毛寶聽了微微有些皺眉。
鄧伯山如此,襄陽守軍士氣不高啊。
******
邵慎在南陽整頓兵馬,並不意味著一點動作沒有。
作為曾經深入敵後的將領,他不是那種四平八穩之人。事實上,整頓完一批,他就往前線發送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