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日,江陵城已經大體平靜。
梁軍分作數股,開始清剿殘敵。
其一是大索全城,挨家挨戶搜查,抓捕藏匿的潰兵及晉朝將佐;
其二是派兵至城外搜索,抓捕潰兵:
第三則更為緊要,西路軍都督蔣恪分出一萬兵馬東行,嘗試收取華容。
當天午後,蔣恪在團團大軍的圍護下,進入了江陵。
陶家撤退得十分匆忙,更十分果斷。
除了人之外,幾乎什麼都沒帶。案幾之上,甚至擺放著幾份待批閱的公函。
蔣恪隨手拿起一件,原來是請求征調青壯上城成守的事情,其中甚至包括征發寺廟僧侶,看得蔣恪啞然失笑。
據入城各部彙總,昨日總計抓獲了三千多名俘虜,上午又清查出了二百餘名,除了少數武昌、夏口來的成兵外,絕大部分都是湘州兵、蠻夷兵以及江陵本地人,被陶侃帶走的大概也就一千五百上下。
蔣恪估摸看,陶侃手頭的荊州兵大概也就一萬五千人上下了,其中還包括本就留鎮武昌、夏口等地的數千人。
就這麼點人,守禦有餘,進取不足他們也就隻能依托長江、雲夢澤進行防守,和東吳一般,苦苦堅持。
不過己方的傷亡也不小。
諸部雜胡戰死、病歿、造反鎮壓乃至逃亡者超過兩萬五千,丁壯役徒戰死、病歿、逃亡者也有七八千人,禁軍、府兵諸部亦有數千人傷亡、病死。
至於長途轉運糧草軍資的役徒們的死傷,就不在統計之列了,反正也不可能給他們發放撫恤。
四個多月橫掃大半個荊北,得襄陽、新城、上庸、竟陵、南五郡,外加半個江夏,攻取襄陽、江陵兩座重鎮,遍數史書,也是一場輝煌的勝利。
這一仗後,蔣恪覺得自己應該也會被天子另眼相看了。
當然,他不奢望一步到位,那樣不現實。按照流傳出來的風聲,南陽樂凱依然會擔任荊州刺史,但沔北都督府會撤銷,改由巨鹿郡王邵慎出任監襄陽等六郡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整頓新得之地。
至於他蔣恪,大概是在新幕府中領一個職務,同時兼任南郡太守。至於帶不帶兵,則不好說。
南郡下麵的職官,多半是留給荊州本地士族豪強的,雙方將來還要通力合作。
放下手中公函後,蔣恪便吩人將陶府財貨清點一番,裝車送往襄陽,
統一發賞。
江陵及周邊數萬百姓,無分貧富,人人都要出「贖城錢」,一如襄陽、
安陸那般。收完後,同樣送往襄陽,清點造冊,統一分發。
部隊暫時還不會撤。他們會繼續留駐半個月,然後分批撤離。
等到三月份再走就有點危險了,北人很難適應,生病之人數量會激增,
畢竟當年曹魏圍攻江陵差不多也是耗到這時候。
其實,從大局上來說,陶侃差一點就成功了。
如果按照他的想法,襄樊那一萬多兵馬撤回來,哪怕隻是分兵把守,增強南邊諸要成的守禦,多拖延幾個月還是有可能的。
從三月份開始,天氣轉熱,疾病滋生,即便有《風土病》預防,也隻是比曹魏那會好一些,少病死一些人罷了,真實情況如何誰都說不準。
再加上雨水增多,原本清淺的河流水位暴漲,原本退去的湖沼開始擴張,這些都會給行軍、轉輸帶來巨大的困難,更有利於水師出擊,更靈活機動。
比如甬水在冬天流量很小,有些地方甚至完全沒法行船,陶侃從頭到尾都沒通過這條河流調過兵,但在春汛時期卻完全不一樣。
再比如江陵城東的湖泊,在春夏豐水期會漲到城牆附近,到了那時候,
梁軍完全沒法進入這片區域,江陵城可以不受乾擾地與外界進行聯係,哪怕隻是通過吃水淺的小船。
其至乾天為運冬季枯水期是難以想象的一一彆的不談,天寒地凍的時候挖土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好在東晉朝廷廢物!不然如何能打得這麼輕鬆?
「給陛下發捷報吧。」蔣恪隨手拿起一件漂亮的青瓷,掂了掂後,說道「另他隨手放下青瓷,說道:「讓楊寶彆躲了,趕緊出來。看看江麵上還有沒有晉國水師,若沒有,立刻遣人西行,前往巴東。彆讓成國大軍突然打過來了,值此之際,巴東可不一定守得住。」
說罷,大步出了陶府。
這個宅子他住不了,更要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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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軍水陸兵馬主力已經離開巴陵,東下返回夏口、武昌。
但陶侃卻半途滯留在了巴陵,因為他病倒了。
其子陶夏為巴陵令,家就安在此處,正好就近照顧,倒省了很多事。
二月十五日傍晚,周撫、王您期二人站在陶府外,哀聲歎氣,愁容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