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批洛陽府兵子弟準備上路了,不過隻有區區五百人。
招完這一批,右驍騎衛暫時刮不出多少餘丁了。有肯定是有的,還不少,但人家願不願意離鄉就難說了。
這批人於七月底集結在東陽門外,一邊聞著馬市、羊市裡傳出來的臭味,一邊等待貴人。
貴人名叫邵掛,大梁楚王、單於都護府從事中郎、太仆寺少卿、左國苑令,
這會才剛剛入宮陛見結束,準備赴任新職。
晉朝曾有都水台,主官都水使者,從秦漢時的都水長演變而來。
梁朝原本沿襲舊製,度支中郎將、水軍都督楊寶兼領都水使者。
本月改都水台為都水監,楊寶卸任此職。
都水監有監一員、少監二員,下設都水使者、河堤謁者等職官。
邵即將卸去單於都護府從事中郎、太仆寺少卿、左國苑令三項職務,出任都水少監。
從級彆上來說,算是平調,隻能說不算壞事吧,但肯定也沒有讓天子特彆滿意。
邵今天把妻子都帶上了。
楚王妃祖氏去年十一月生下一女。很遺憾,齊王妃、楚王妃的頭胎都是女兒,邵勳至今還沒一個孫子。
不過抱著孫女的時候他還是很開心,隻是左手孫女、右手女兒這種事情看起來有點喜感一一皇後庾文君去年十一月也誕下一女,和祖氏之女前後隻差幾天。
皇後今天也在。
最近一個月她比較舒心。男人除了往劉聰的樊皇後、王皇後、宣皇後身上爬了幾次之外,基本都陪著她。
看到邵勳抱累了之後,伸手接過女兒,坐在弘訓宮的葡萄架下。
這個架子還是邵父、邵母搭的呢,已經好幾年了,夏天能乘涼,秋天可摘果。
幾媳祖氏見了,也低看頭過來,輕聲道:「陛下。」
邵勳戀戀不舍地把孫女遞了過去,然後招了招手,讓郎坐到他身旁。
「先前讓你去做馬耕之事,除了馬邑、雲中二郡之外,皆未鋪開,何也?」邵勳問道:「是太仆寺培育的馬不好嗎?」
「馬確實不太好。」灌郎看了看邵勳,斟酌語句道:「脾氣太大了,動輒踢人。兒還在想辦法育新種,若父親再等幾年,或許便有新耕馬出來了。」
祖氏抱著孩子站在不遠處,一邊和修容盧氏說著話,一邊聽著那邊父子二人的對話。
夫君昨日還在家中抱怨,他完全被束縛在左國苑,束縛在牧監,束縛在單於府了.—
「新馬培育之事,太仆寺會另行選人。」邵勳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兒子的理由。
當然,他猜都能猜到,實際原因更複雜。
比如鮮卑人、烏桓人自己就有馬,他們願意花錢采買除了擅長耕田外一無是處的新馬嗎?
再比如,很多鮮卑人還覺得才是他們的傳統作物,沒有必要太過搶農時,
春小麥收獲後還要用石磨磨,很麻煩,不想種。
推廣一項新事物是非常困難的,很多人就是那麼軸、那麼偏執、那麼不願改變,更彆說其中可能還夾雜著其他感情因素一一你漢人讓我做什麼就做什麼啊,
憑什麼?
「都水監掌管全國陂池河堤事,你為佐貳之官,同樣重任在肩。」邵勳文道:「襄陽新複之地,尤為緊要,你優先處分。第一站便南下巡視沔水,為阿爺分憂。」
「兒一定會用心。」灌郎看著父親,臉上露出了恰到好處的微笑。
父親的目光很複雜。
灌郎隱約感覺到其中有試探,也有威壓。
一旁的盧薰、祖氏嘴上說著話,其實都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始終放在父子二人身上。
庾文君感覺到了微妙的氣氛,笑著來到盧氏、祖氏身旁,說起了孩子,將兩人注意力拉了回去。
「差遣可能比較苦,屆時會有都水使者二、河堤謁者四為你分擔,他們會稍晚幾天。」邵勳又道:「沔水有不少支流,須得一一查看。」
「是。」郎應道。
「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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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勳想了想,歎了口氣,道:「你先去南陽巡視一番,十月中以後再南下襄陽吧。出門在外當點心,不要喝生水。看見有釘螺的河段,也不要隨意觸碰河水。」
「遵命。」灌郎麵色沒有絲毫變化,沉穩地應道。
邵勳看著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