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最好的掩護,無論對哪方都是如此成軍潰兵趁著夜色四散而逃,爬上了崎嶇不平的山坡。
土兵們癱軟在地上,軍官則麵有憂色。
大水附近地形不同,其間平地可二十餘裡,雖然不能與河南比,但卻不是入峽後看得直掉眼淚的兩岸崇山峻嶺難比的一一這片平地(永安宮所在處)、新婦灘、羊腸鐵臂灘(東普時因楊亮覆舟於此名使君灘)乃至諸葛故壘等江中沙洲,在後世三峽蓄水後皆已被淹沒。
這麼一塊平地,若讓對方的騎兵衝殺起來,威脅極大。
若有準備還好,調昔年雍秦流民及其後人組成的部隊,聊為抵禦。
但怕就怕沒有準備,賊軍去得太快了·
正如李成軍校所擔憂的那樣,符安帶看數百騎一路西行。
月不明,天很黑,兒郎們舉著火把,瞪大著雙眼。
每遇到崎嶇之處,就放慢馬速,小心翼翼通行。
遇到平曠之地時,就驟然提速,飛奔向西。
一路之上,到處都是柑橘林。
林間有不少屋舍,陰森森、靜悄悄的,或許有百姓,但這會都緊閉門窗,瑟瑟發抖。
鹽井也不少,且分布較廣,每走一二裡都能看到一個,似乎是私人在開采。
這個地方的百姓大概就以此過活了。
符安收回思緒,如一陣風般馳過柑橘林、鹽井,至某條不知名小溪流時,遇到一支連夜行軍的成兵,看樣子是開往長的。
雙方於小木橋邊遭遇,都互相發現了對方。
「衝!」火把在江風中明滅不定,荷安知道不能等敵人在橋頭布陣,直接下達了衝鋒的命令。
數騎當先躍出,鐵甲與長類的反光在夜空中一閃而過。
戰馬喘著粗氣,踩著吱嘎作響的木橋,義無反顧地衝進了敵兵人叢之中。
對麵射來了稀稀落落的箭矢。
騎士們完全不理會耳畔呼嘯而過的破空聲,甚至連身後戰馬痛苦嘶鳴乃至摔落溪流之中的巨大聲響都充耳不聞。
碰撞聲、驚呼聲、慘叫聲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
火把如流星般墜地。黑夜之中,清脆的兵刃交擊聲陡然密集了起來,接著便是雜亂的腳步聲以及呼朋喚友的豪哭聲。
符安策馬衝過木橋。
江風之中已帶有濃重的血腥味,昏暗的火光之下,他看到一名部落勇士被人從盔甲縫隙中刺入,一聲不地栽落馬下,頓時勃然大怒。
「膨!」什麼都看不清,符安乾脆直接朝人最多、火把最密集的地方撞去。
身後跟過來的騎兵有樣學樣。大夥互相呼應,反複驅馳,直到馬卡在人骨裡麵抽不出來,刀都砍得卷刃了,這才覺得前方一空,已然將這股成兵徹底擊散。
枯黃的野草燃燒了起來,產生極為嗆人的煙味。
地上到處是橫七豎八的戶體以及散落一地的火把、器械,傷兵的呻吟聲隨處可聞。
當然也有人死死捂著傷口,任憑鮮血從手指縫中溢出,一聲不地向戰場外圍蠕動著。隻是爬著爬著就不動了,隻餘圓睜著的眼睛,將最後一絲神采定格,
靜靜看著家鄉的方向。
所有騎兵下馬,回收馬、更換備用短兵,順便吃些食水。
江風一陣陣襲來,火越燒越大,漸漸蔓延到了柑橘林,
那些靜悄悄的民宅終於有動靜了。
一些百姓壯著膽子衝了出來,手持木桶、臉盆,匆忙救火。
符安了一眼,與一名老嫗目光相接,
老嫗渾身一顫,手中的臉盆落地,水全灑了。
符安揮了揮手,示意她自便。
老姬如蒙大赦,又鑽入了黑暗之中。
休息完畢之後,六百餘人次第上馬,繼續西行。
到大水東岸時,又遇到一支剛出發的部隊,大概兩千多人,甚至還夾雜著五十騎兵,正牽馬步行著。
這一次順利得令人驚訝。
敵人毫無準備,一次衝鋒就被擊散,在夜色中散得到處都是。
符安帶著已縮水到四百七十餘騎的騎兵衝過了河。
他感覺現在自己已不是在為戰功拚命了,他竟然有點享受殺的快感。
數百騎衝進了燈火通明的西。
正在開挖溝渠、加固營地的成兵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直到營地上響起了嘈雜的聲浪,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聲浪有愈演愈烈之勢。
大水兩岸仿佛在同一時刻醒了過來。
東有數千成兵,他們驚訝地發現居然有敵軍騎兵繞過了他們的防區,衝到了西。
老實說,荷安也很驚訝,他在過河前根本不知道東岸還有大隊成兵。
都怪這黑沉沉的夜幕!
這個時候該怎麼辦?如果被人切斷後路,怎麼回去?畢竟他們隻有數百騎,
一旦讓敵人反應過來,圍也圍死你了,要不要見好就收?
嗬嗬,這對符安來說根本就不是事。
他決定了,繼續衝殺!趁著敵軍在連夜修建營壘,趁著這股亂勁,先狼狠攪動一番。
馬蹄聲再度響起,新一輪衝鋒開始了,殺正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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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風凜冽,吹得桅杆上的「梁」字大旗獵獵飛舞,時而發出匹練般的聲響。
逆風!逆水!
楊寶歎了口氣,直到入夜後才下令發動進攻。
北岸的江關生起了火堆,作為黑暗中僅有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