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館縣城外,鑼鼓喧天,氣氛熱烈黃頭軍第三營、銀槍右營、黑銷中營、親軍、右金吾衛(一部)近兩萬八千戰兵屯駐於縣城四周,將其圍得水泄不通。
自上黨、太原、新興、雁門、代五郡征發的胡漢災民丁壯萬人跟在戰兵後麵,布置營地、取水做飯、照料馬驟。
這些人被編成了黃頭軍第五營,充當北巡的輔兵一一黃頭軍本有五營,常年征戰之後縮編為四營,一營滿編萬人,今再度恢複。
災民之外,還有河內、汲、頓丘三郡征集的丁壯萬人,自河南、弘農、滎陽三郡征發的丁壯萬人,充作輔兵。
一下子湧過來了五六萬人,一副大打出手的模樣,但陰館縣上下並不擔心,
自馬邑太守張通(烏桓豪強)、郡丞王輝(武學生)、郡都尉田秩(鮮卑豪強)、陰館令蘇坤(部落首領、輔相蘇忠順之子)以下官員、地方耆老數十人,
神色恭敬,言笑晏晏。
邵勳見了也很高興,笑道:「馬邑風物,幾與岢嵐無異。」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馬邑郡與岢嵐郡無異是什麼意思?
張通等人心下思索,腳下卻不停,緊緊跟在邵勳身後,聆聽玉音。
「田卿。」邵勳突然喊了一聲。
「陛下,臣在。」田秩從張通身旁擠過,應道。
「你家就是陰館縣的吧?」邵勳問道。
「陛下好記性。臣祖上乃齊國田「好了。」邵勳揮了揮手,指著遠處阡陌縱橫的農田,問道:「哪些田是你家的?」
「都是。」田秩回道。
「有人喚你‘田半縣」,果真?」
「都是瞎傳的。」田秩汗顏道。
「另外半個縣呢?」邵勳壓根不聽他辯解,繼續問道。
「分屬兩個烏桓部落、一個匈奴部落,都是小部落。」田秩說道。
「還有匈奴人?」
「有的,不過三十年前他們就跟拓跋猗盧了,還和屠各小兒打過仗。」
「他們以何為業?」邵勳問道。
「山間遊牧、山下遊耕。」
「再怎麼遊牧、遊耕,也離不了陰館縣吧?」
「是。」
「他們為什麼不和你家一樣,建莊園募莊客?」邵勳奇怪道:「廣寧、代郡烏桓在漢時也是遊牧,漢末就慢慢局限於一處放牧了,曹魏年間已然半牧半耕,
後來更是開建莊園,分劃田地,變成了地方豪強。王夫人家便是此類豪強,你家亦是,為何這兩三個部落不改?」
「有兩個是新遷來的,不到二十年。」田秩說道:「還有一個太過癡愚、頑固。」
「張卿。」邵勳又喚了一聲。
「陛下,臣在此。」張通肩膀不著痕跡地撞了一下田秩,擠到他前麵。
「你當太守這麼多年了,就沒想過讓這些部落安定下來嗎?」邵勳問道:「
代公難道沒有下發命令?」
「陛下,此乃臣之疏忽,這便去做。」張通立刻說道。
「給他們劃分好田地、牧場。給氏族頭人、部落大人建莊園,列入馬邑郡土族譜。」邵勳不容置疑地說道:「沒有木料,朕許你至恒山采伐。沒有磚瓦,
朕給你燒製。今年務必完成此事。」
「遵命。」張通應道。
「你們啊一一」邵勳拿手指了指,臉上露出點笑容,道:「你們的忠心,朕是知道的,故朕願意看到你們有富貴。定居下來不比到處亂竄強?雁門關外之地,或曰苦寒,是也,但也不是不能生活。」
「你們祖上隻會放牧牛羊,一處草場啃光了就轉去另一處,若天降災害,牧草不豐,深秋就得殺羊,或者乾脆南下劫掠。打贏了大掠而回,渡過難關。打輸了也不要緊,少了許多吃飯的嘴。但這日子是人過的嗎?
「朕也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種地的,你們自己都說不清楚,但這顯然是好事。雁門關外不同於關內,隻種地或隻放牧都不行,耕牧並舉才是正途,你們做得很不錯。但還有些窮兄弟,不教教他們?你們先富起來了,帶一帶他們嘛。」
「再者,部落遊牧、遊耕,今天在這裡,明天在那裡,有時候就跑去啃你家草場了,大打出手的時候也不少吧?這麼多年下來也死了不少人了。今日朕就做個主,把田地、草場、山林劃分清楚了,誰都不許越界,可好?」
邵勳一副詢問的語氣,但顯然是有了決定,眾人自不好當麵拒絕,隻能應下了。
「王輝。」邵勳直接喊了一人名字。
「陛下。」郡丞王輝應道。
張通往旁邊讓了讓,方便王輝回話。
「你是朕的門生。」邵勳拍了拍王輝的肩膀,問道:「來這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