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能聞到麵前這個把自己送給了饑渴者的墮落物血管中幾乎代替了血液的濃烈戰鬥藥劑與黑暗技藝合成的興奮劑使用過量後那種酸臭腐朽的化學氣味,以及不屬於他原本種族的某種味道——這可憎的厭物甚至還吸食競技場魔女們的血肉精華!
她對此發現充滿厭惡地向後退開,並皺起鼻子和眉頭,這種完全依賴於麻醉和迷幻藥物戰鬥的藥罐子身上的臭味聞多了都感覺會讓她自己的感官變得遲鈍,真是活見鬼!
這不是你要的他嗎?
什麼?
你要得到的是哪一個?
什麼哪一個?
難道還有兩個……
“盧修斯。”
第六次他的名字的發音伴隨著從她自己的聲帶上發出的顫動將她驚醒。
從遙遠的重重帷幕、傳奇的方舟門扉與死者那不存在的國度中同時傳來了笑意,她激伶伶地打了個寒噤,不知何時被吸走的意識回到了她的肉體中。
“有什麼事?我親愛的碧池小姐?我好像不記得有告訴過你我的名字。”
不知什麼時候,那個英俊的猴子又回來了,甚至她沒有發現他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她麵前。
他依然看起來如此高大、優美而可惡地在他的動力甲中洋洋得意,他有什麼好驕傲的!這猴子!他這樣的存在能和她對抗不過是占了她受傷的便宜!
那個無趣的頂替者已經悄然離開,她嗅到盧修斯身上混雜的味道,甚至能從中分辨出他今天的行程:
經過擦拭的油煙說明他今天經過了很多次靠近烹飪廚房的地方,在他腰部以下的高度,動力甲縫隙有蠟燭與熏香粒子的痕跡,顯示他在腐屍的朝聖者們麵前停留過不少時間,他的戰靴上有泥土和青草的潮濕氣味,與他帶回來代替野百合的新花束有關,還有那些來自各個低等種族與下賤奴隸的淡淡的汗味和肮臟的混合內分泌激素味道讓她在現實中也皺起了眉頭,他應該更好地清潔他的動力甲表麵之後再回到房子裡來的!
還有他的大腿動力甲上的皮革帶子上閃爍的那是什麼?
她眨著眼睛,看起來不像是一個老練的劍客或者戰士會塞進去的東西和方向,這枚細長的、閃耀著能量的魂石勾引起了她想要品嘗甜美靈魂的欲望——
“哦,又是意外出現的……真是缺乏禮貌,這可不是給你的。”
她憤怒地咆哮一聲,肌肉繃緊,從慵懶的靜止姿態一躍便跳到了不可思議的高度,同時甩鞭似的一腳從下往上踢向對方那裸露的、可惡的、線條完美的下巴,不出所料,他躲開了這次攻擊,但也讓開了正麵的身位,她一把抓住他皮帶上的魂石晶體,將它抽離,接著一腳蹬上對方的腿甲,借著反作用力踢開對方同時高速遠離。
雖然平時要進食這些美味的靈魂糖果自有一套繁複的做派,但其實真正要吃掉他們墨守成規的同族們的靈魂也不用多久——
就在她預備滿足地用雙唇吸走那顫抖的靈魂能量時,一柄帶鞘的長劍如長虹般劃來,擊飛了那塊魂石,石頭回旋著飛出去老遠,直到它擊中了餐具櫃上的鏡子並像一枚飛鏢般插了進去。
黑暗靈族俘虜嚎叫起來,因為剛剛到手的美味飛走,與欲壑難填的渴望被激起。
她轉過身,朝他衝了過去。
很顯然,雖然隻是多恢複了一天,她的天賦便愈發顯露出來,這一次盧修斯不在那麼遊刃有餘,劍客驚訝地挑起眉毛,變得更加認真了。
劍柄在他的手甲掌心嫻熟地轉動著,連成一聲長鳴的古怪聲音傳來,那是他在一瞬間擋下了她用僅有的指甲發出的數十次攻擊。
“如果你這該被拔掉的指甲把我的劍麵敲出任何不完美來,我就打報告申請把你這碧池的脊椎抽出來重鑄它。”
“那就拔出你的劍!”她嘶嘶地說,同時揮舞著她的脖頸,她的長發末梢像是長鞭般抽過盧修斯的動力甲,讓後者不得不在跨步中調整平衡,免得被她從微笑的打擊中取得更大的成果。
“你們總是希望我拔出它,卻在我拔出它之後提供不了多少回饋。”
盧修斯抱怨著,但依然沒有讓劍出鞘,但她能感覺到,隱藏在他鐫刻著頌歌的動力甲下、他清澈的紫色眼睛後那種蟄伏的邪惡但甘美的激情又被她再次引燃了。
隨著她的攻擊所暗示的要害一次比一次致命,他的劍招也一次比一次狠毒而無情,她幾乎能想象得到他站在科摩羅競技場中央,用他手中的劍撕裂、腰斬、砍下對手的頭顱和從咽喉開始破開胸腹,冒著熱氣的內臟如潑水般滑落在染血的沙土上……
一絲刺痛掠過靈族敏感的耳尖。
她起初沒意識到那是什麼氣味,直到她突然意識到那是她自己的血。
她停下來,落在已經變得像是被風吹過一樣亂七八糟的桌麵上,弓著背抬起頭,看向舉著劍的盧修斯,對方劍鞘尖端的金屬飾套雕花上正滴落著一點鮮紅。
看啊,一直環繞著他的那種無趣的溫和平靜業已被推開,被沙漠與綠洲所掩蓋的黑色血液已經被她點燃了。
現在盧修斯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永恒的、熊熊燃燒的情緒火炬,那些翻騰的、濃烈的、毫不掩飾的破壞與毀滅的原始欲望直白得像是天空中正在爆發的超新星,那顆剛剛還被她認為可堪一吃的魂石中翻騰的能量現在與之相比不過是明月旁的一隻螢火蟲。
這是被她發掘的、被她點亮的,理所當然要由她親手熄滅,將灰燼陳列在她的戰利品室內……是的、她雖然不記得,但她一定有一個這樣的房間,用來存放她認為值得帶回的戰利品。
她聽見自己的心臟在胸腔中貪婪地搏動,無數不知該如何用黑暗靈族的詞彙形容的被遺忘的情感翻湧而上。
多麼精巧的戲劇,歡愉之主的最終極賜福從不依靠直白的痛苦,而是將最陌生的情愫編織成帶倒刺的蛛後之網。
“我要把你的這身鐵皮剝開,把你從裡麵拖出來,猴子,再一口一口把你活著吃掉,聽你的尖叫與痛苦滋養我,讓我的靈魂從中獲得最高的滿足。”
她一字一句地驕傲地宣布了這個宣言,接著再一次朝對方衝了過去。
她背後那裂開的鏡麵中,映出了對麵站著的人那張被鏡子切割得同樣破碎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