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融見顧迎清許久沒反應,手指定格在屏幕上,便往iPad上看了一眼。
原是她放大了一張網上人做的趙家族譜關係圖,趙淳敏是趙鴻槐的同父異母妹,又嫁到了州港大名鼎鼎的程家,一家子經曆又那樣戲劇,自然被列為了重要觀察對象,一家子占據了重要版麵。
許安融一眼便知她是看誰看得出了神,叫了她一聲。
顧迎清聞聲手指輕顫,不著痕跡地劃開圖片。
顧迎清看完之後大概明白許安融為什麼在瀏覽時越往下看越煩。
因為有則帖子中專門揭露趙鴻槐祖輩四代的桃色醜聞,指出趙家的男人皆因為感情問題鬨出過人命,且真實原因都撲朔迷離。
而且其中還提到一點,說元寧不僅插足了趙柏林的婚姻,逼死原配,甚至有傳聞她一女共侍二夫,最後自已不得善終,客死異國。
顧迎清正入神,倏然聽見許安融的聲音插進來,語重心長道:“事到如今,你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何必再多想呢?”
事到如今,這個四個字實在是複雜又精辟。
暗含了多少的無可奈何,又囊括了多少心酸。
“事到如今”更像是形容沒有比這更壞的情況了。
而許安融的語氣又像是在說:你看吧,我早就跟你說過的,你跟了那程越生能有什麼樣的好結果?
顧迎清沒有做聲,一抬頭才發現周圍的人不知什麼時候都被許安融摒退了。
偌大的客廳裡就她們倆人。
許安融笑了笑,繼續說:“老頭子沒了,今後你我合力,等拿下德信的控製權,踢了趙柏林和趙縉永除後患,你大仇得報,又能享受後半輩子榮華富貴,那是多少人都不敢奢想豔羨的?到那時什麼樣的珠寶豪宅沒有?況且你還有幾分姿色在,如果還惦記男人,送上來的還會少麼?但我也勸你,太把男人當回事了,還有,我的要求也很明確,你可以私下玩玩,但永遠都得是名義上的趙家人。”
顧迎清全程沒插一句話,勾起唇角,“意思是,我得給‘趙南川老婆遺孀’這個頭銜守一輩子貞唄?”
她的話是諷刺的,但語氣並無任何情緒,平平淡淡的,似乎怎樣都能接受。
而許安融也不似從前,警告、威脅和pua等話術輪番上場,隻是透過落地看向外麵外的夜色,說:“這些都是虛的。”
心不在焉,似乎又有什麼在蠢蠢欲動。
顧迎清不知道她這話什麼意思是,什麼是虛的?感情?還是以上提及的所有?
“那什麼才不是虛的?”
許安融看向她,“我這一輩子,其實從未掌握過自已的人生,我走的每一步,全是依照家裡的安排,和我們這些家族之間約定俗成的步驟去進行。一代又一代,為了維護家族的地位,像古時候以物換物一樣交換子女的婚姻。更可怕的是,我們身在其中,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我以前還覺得自已運氣好,出生富裕,作為一個合格的有錢人家的女兒長到二十來歲,婚姻如願,兒子也成才,等人到中年,以為會運氣這麼一直好下去,突然什麼都失去了……可從前不敢肖想的東西,突然又得到了。”
她輕笑一聲,顧迎清從她聲音裡聽見了意思難以描述的哽咽。
“掌權掌權……難怪男人都擠破頭要去爭做那第一人呢,原來權力是這麼好的東西。”
許安融伸出自已的手,掌心掌背翻轉了一下,頗有幾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意思。
上了年紀,指節皮膚的褶皺加深,連手背也出現了細紋,但這些紋路的存在使這雙手褪去稚嫩,顯得蒼勁又篤定。
“掌權了才能不費吹灰之力行使一票否決權,可以讓下麵的人甘願為你當牛做馬,高興了便能搭個台子讓人給你耍猴看,你拿著上帝視角的本子,操縱著局麵,這多爽啊?不高興了就掀桌,誰又能耐你何?”許安融忽地將手一收。
顧迎清本以為她要來一番“女人還是得靠自已”的演說,但聽著又覺得不對勁。
她像是被什麼刺激過,言辭間並無激進鼓動之意,反而有些悵然自嘲。
顧迎清想起之前程越生提過的事,問許安融,“前些日子,你連著幾天沒去公司,也聯係不上,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許安融瞥她一眼,“與你無關,不要問了。”
“行,不問就不問。那你就這麼自信,能對付得了趙柏林父子?他倆的陰險之處,你我可都有體會。”
許安融挑眉:“程越生丁點都沒告訴你麼?”
顧迎清臉色一變,又快速恢複鎮定,從容道:“什麼?”
“程越生這人挺無情的,在一起時是真對你好,真分手了,也真叫人心涼。不過他還算仗義,分手費給得夠大方,隻要德信不倒,你後半生都能過得很好,也不算你跟過他一場。”
“什麼意思?”顧迎清皺眉。
“他已跟我達成協議,願意退出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