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劉煌龍不由自主臥槽聲的第一時間,方子業反應不是竊喜,而是右手趕緊往回收刀!
左手則是立刻呈抓握狀,將言初小朋友的腳踝給抓住。
方子業收刀出術野速度之快,連言初小朋友被劉煌龍嚇到雙下肢沒由一抖,都沒追得上方子業的柳葉刀鋒。
“不動!~”
“言初,聽話,不動。”方子業開口低聲安撫,並未嚴厲地批評。
雙目如同是看傻逼一樣地看向劉煌龍方向,目光充斥著複雜,眼珠子上下滑動,看著劉煌龍的全貌。
聽到這話,方子業不禁微微抬頭,看了看韓元曉教授,再看了看鄧勇教授的表情也是羨慕衝夾雜著嫉妒。
劉煌龍知道自己現在處的位置不再是單純的帶組老大後,也就緘默以對,不再開口了。
言初很快配合著勾了勾大踇趾以及其他四趾,幅度非常輕微,但方子業和劉煌龍二人都感受到了屈肌腱的收縮!
這代表著,神經功能的運動支配,再次連通。
“大片疤痕組織的切除清創、肌肉成形,對手的利用還是蠻高的。”方子業在手術台上坐著,一邊鍛煉十指的抓握功能,一邊放鬆腕關節。
鄧勇緊接著又給方子業解釋:“言初因為神經功能的缺失,導致了足部的肌肉活動受限,活動受限後,相鄰的肌肉和肌腱就會粘連在一起,徹底成為整塊的疤痕組織。”
“自然是劉教授你完成啊?子業他……”韓元曉脫口而出。
這讓韓元曉這個教授是有苦難言。
因此,劉煌龍操作間歇,所有人都隻能等!
方子業輕輕頷首,一邊繼續從粘連的肌肉中慢慢撬出原本的肌肉痕跡,對粘連的肌肉進行緩緩剝離,力求最大的程度,將肌肉組織恢複成其原本的形態……
當前,整個鄂省的手外科,除了極少數的一兩個、兩三個人,劉煌龍還真的可以在手外科橫著走。
三月初,鄧勇還找韓元曉聊過,希望方子業可以跟去韓元曉教授組,體會一下病區主任組任職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跟著韓元曉學習帶組、管理科室的訣竅。
麻醉科、手術室裡的護士,多喜歡標新立異地戴自己買的花帽子,這是一種習慣。
洛聽竹則趕緊坐下去安撫解釋:“不怕啊,言初,是你的手術做很好,所以才震驚。”
不知不覺間,一個半小時,九十分鐘時間,一晃而逝。
鐘軍宇的手外科縫合術,更精於血管、肌腱轉位、肌肉成形等方麵,與劉煌龍的發展重心,略有偏倚。
敢欺負創傷外科的劉煌龍?
開玩笑,在手術室裡開車,外科一定是最頂流。而骨科的車速,一直位於外科車速食物鏈的最頂層!
這是一台極為複雜的手術,因此,每一步的操作,都極為關鍵,隻有把每一步都做到更加極致,才有可能讓量變引起質變!
迎向了巡回護士後,才發現是巡回姐姐在調皮地打趣她,緩解手術室的氛圍。
言初聞言,緩緩地翹了翹踇趾,雖然運動幅度很慢很慢,但就是這輕微的移動,卻是讓手術室裡的一群大老爺們兒,包括鄧勇、韓元曉等中年老男人,都激動得雙手握拳,如同看到了偶像成功奪冠!
劉煌龍看了韓元曉一眼,眼神如同看一個煞筆。
……
劉煌龍瞬間敗退。
巡回護士馬上起身去鬆解止血帶的氣壓。
手術剛開始前,我們在說些什麼。
方子業繼續沉浸操作,沒有偏轉過頭,劉煌龍因為有了剛剛的教訓,也是在低頭手術。
劉煌龍也是驚喜莫名。
方子業再次操刀繼續進行清創鬆解術時,鄧勇低聲地給方子業感慨:“也不怪劉教授剛剛有點控製不住內心的震撼突然發聲打擾。”
難怪劉煌龍這個傑青的帽子,都不惜自降身價地從協和來中南,為的不是過來裝逼,為的不是富貴還鄉,特意打臉手外科。
與此同時,劉煌龍終於是完成了神經移植的“原材料”切取,取下來後,馬上將其開始移植到健側。
但於嚴誌名而言,可能看方子業的操作,就如同初中生看高數。
“劉教授你是帶著帽子的,我看看什麼色啊?”
“這個患者,需要移植兩條神經。我還得去找一支!”
得給言初的雙側肢體一定的舒緩時間。
“繼續手術吧。”
神經移植術,不是普通的器械可以操作的,必須借助顯微器械以及顯微目鏡,才能夠相對完美地完成縫合。
徐龍聞言,猛地一瞥劉煌龍。
言初聞言,踇趾輕輕地顫了顫。並未能夠直接屈曲。
更是為方子業作心理建設。
“你著急什麼呢?韓主任。”鄧勇繼續端著玩笑。
“師父,是常規肌群的趾短伸肌,以及踇趾肌群中的拇收肌,小趾肌群的小趾展肌都失去了解剖層次,完全切除。”方子業記得清晰。
“手術都做到了這裡,能處理就處理吧,繼續手術吧……”鄧勇做著方向上的抉擇後,又道:“等會兒劉煌龍過來這邊手術後,他完成神經移植縫合術,我就重建一下屈肌支持帶。”
“韓主任想上台指點就上台唄,我們大家都是跟著您混的,正好上台指點幾下。”
這個是世界級的課題,是一個全新的高度。
鄧勇輕輕點頭,表示認可了嚴誌名的說法。
資曆最淺的教授,技術不是病區內的最頂級,上有前主任鄧勇,還有老教授,再來了一個猛虎跳臥身側,估計晚上都睡不著覺了……
恰到好處就行,不得多一分,也不得少一分,這樣久而久之下,也是會讓手腕和手指的肌肉酸痛的。
大佬之間的玩笑博弈,稍有不對,就可能讓自己深陷泥潭,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可能人生的閉環就是這樣不知不覺中完成了。
師父被劉教授diss了,方子業是下級,不可能diss回去,能做的也就是安慰了。
如果說骨骼是運動支撐的骨架,那麼肌肉就是運動的解剖學基石。
從解剖學角度,言初的足部肌肉的運動功能,已經重建完畢!~
不可思議的奇跡,在人類的手中,第一次迸發。
沒辦法啊,劉煌龍太硬了。
嚴誌名卻很自然地反駁了:“師父,不是我不願意學,而是跳躍了太多層,即便是想要模仿方師弟的難度都太大。”
方子業這樣的操作倒是不用費大力氣,但精細微巧的轉角,動刀,筆直,曲斜轉彎,每一步都大意不得,這也會很累。
韓元曉閉嘴了,看出了劉煌龍眼神裡的忌憚。
就可以開始考慮達則兼濟天下了。
“知道了,鄧伯伯,對不起…”言初再一次道歉。
鄧勇聞言,眉宇間也閃過憂色:“是啊,是要加點速了。不過也不著急,就算是四個小時內沒有完成,我們大不了在台上再完成一次神經阻滯麻醉。”
兩位輩分最高的老司機一出馬,巡回護士隻能節節敗退,被殺得片甲不留。
方子業輕輕地吸了一口氣道:“劉教授,你來縫吧,我覺得手腕處有點乏。”
本來,在科室裡,董耀輝老教授就是超然物外,鄧勇這位老教授,也不是韓元曉管理的行列。
“不可以亂動,我們要檢查你的局部運動功能。”
劉煌龍也展示著自己曾經帶組一哥的地位:“徐教授對顏色很敏感啊?”
而是另尋突破之路。
韓元曉很快走到了方子業操作的術野側方後,腳步一頓,雙手就開始不自覺地抓捏起來。
少了一塊骨頭,最多就是運動得沒那麼好。少了一條肌腱,最多就是一條肌肉的運動殘缺。
止血帶不能一直打著,這會讓患者的患肢出問題的。到時候可能就不是功能重建的問題了。
“屈,用力把拇指往腳掌下壓,可以五根一起,一起動。”
“剛剛這是震驚,而不是驚嚇……”
……
因為劉煌龍之前破了防,忍不住臥槽了一聲,鄧勇就可以放寬心地邊做手術邊誇:“這鬆解做得真好,誌名,疤痕組織是很難切除的。”
伸趾功能還是對於足功能而言還是比較重要的一個環節。
劉煌龍畢竟是教授,畢竟是傑青,畢竟也才初來乍到。
第一眼就認出來進手術室的人,是韓元曉。
鄧勇在暗示,方子業出去進修之後,可能就會遭受到打擊,而那裡的‘老師’,可不如他鄧勇這麼溫柔、這麼和藹可親。
字符都難以認得全。
方子業與鄧勇幾人的清創術,則是再一次繼續起來。
但第一次,必須要儘量高標準。
“鄧老師,子業這操作功力,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呀?”
鄧勇說完,看向了嚴誌名:“誌名你等會兒讓位置給韓主任吧。”
腦子不能總是發熱。
鄧勇聞言,一抬頭,略錯愕:“八十八分鐘,你心裡還一直惦記著時間?”
“這手真巧呀。”
韓元曉進門後,第一時間就對鄧勇點了點頭,笑眯眯著說:“鄧老師,我過來學習一下。”
大佬的反應速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但鄧勇這話就引來了隔壁袁威宏的側目,鄧勇就道:“袁威宏伱還要再練一練功力。”
“若一期行神經移植術,那麼可能血運就不通暢了,或者是疤痕組織增生使得神經局部壓迫,而導致壞死。”
這TM的徐龍的輸出實在太過於強勁,連帽子的梗都玩…關鍵自己還找不出任何毛病,自己本來就是傑青。
徐龍教授一聽這車速起來了,從麻醉科的老式臥椅一坐而起,笑著看向了曾全明,道:“曾主任,你們醫院的手術室天花板的燈光可以換一個顏色了。”
止血帶休息間歇,大家都是要中場歇息的。
“師父,其實拇收肌和小趾展肌的缺失都可以不處理,但趾短伸肌卻是要想辦法重建的。”
但鄧勇隻是助手,沒有持利器,是可以略分心的。
神經束膜縫合難度之高,比縫合發絲大小的血管的難度還要大。
“其二,言初的部分神經出現了殘缺,疤痕愈合後,將原本的神經通路也堵住,所以你還要對神經血管等通路進行鬆解重建。”
但即便是這樣。
僅僅這一手,就讓韓元曉輕聲感慨起來:“劉教授這神經處理的功力,在協和醫院也算是登頂了吧?”
足部的肌肉分常規肌群、踇趾肌群和小趾肌群。
“你可能不知道切除疤痕組織的難度,下次有機會,我給病房裡收一個肌肉粘連鬆解的病人進來,讓你體會一下。”
劉煌龍有自傲的資本。
見嚴誌名這表情,鄧勇輕輕感慨了一句:“山豬難品細糠。”
越是精巧的縫合,對神經愈合就越有利,絲毫大意不得!
韓元曉還要接話時,劉煌龍又說:“韓教授,先不聊天,等我將移植術操作完,再給子業讓位。”
看著鄧勇教授和韓元曉教授二人的表情稍微有點嗶了狗後,低聲安慰說:“師父,韓老師,言初的手術畢竟是功能重建的初次,所以一切都儘量高標準。”
手術繼續,方子業再一次回到了主要操作位……
“如果,言初的大部分足部的功能,都已經恢複了正常的話,那麼?我們這一台手術…它…它……”方子業終究是個青年,二十八歲的青年,此刻嘴角發抖,舌頭打顫,說話都不穩了。
“喲,小美女主動現身了,看來女朋友也是不缺了的。”巡回護士仿佛掌控了全局似的。
方子業就不禁想到了兩年前的自己,那時候,自己在看鄧勇教授和謝晉元副教授的操作時,也是有過想法,將兩人的手給砍下來栽種到自己的身上,化身八肢六手的大怪物。
“接下來是屈踇趾啊,踇長屈肌就是我們移植的神經支配的,從腓骨後下2/3處為起點,用力屈,想象一下你以前是怎麼屈踇趾的。”劉煌龍繼續細心教導。
“幅度不能太大,免得撕裂了剛縫合的神經,聽清楚了嗎?”
雙拳捏緊後不停地對錘著,隔著無菌手套,發出輕微的啪啪啪清脆碰撞聲。
鄧勇今年才四十九,還不到五十,但徐龍教授已經接近五十七,所以言初叫鄧勇伯伯,而叫徐龍爺爺。
“來,先動踇趾,也就是腳的大腳趾,你雖感覺不到大腳趾,但你學著翹一下大腳趾?”
鄧勇一看自己的兩個學生都被欺負了,搖了搖脖子:“小莉你這嘴真巧、巧舌如簧,也不知道是便宜了誰?”
大概過了足足半個小時,劉煌龍完成的神經移植的近端與遠端縫合後,就說:“子業,餘下的營養血管縫合,是你來完成還是我來完成?”
低聲說:“謝謝師父指點,我剛剛主要是有點擔心。”
“如果是我早些年,如果我不是親眼看到你一步一步成長到如今的地步,且很早之前就期待你能闖過這一步,我估計也會有點破防。”
如言初一樣的患者不在少數,如言初一樣的小朋友病人也不在少數,若今生有幸,能為這一類病種的患者闖出一條明路來,才算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