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
半夜,方子業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彆墅的門鈴聲,隨意識逐漸複蘇,門鈴聲逐漸急切。
方子業推開蠶絲被,穿著拖鞋就裹衣而出。
外寒的冷風被暖氣隔絕在外,直到推開門才撲麵而來,方子業一邊打開門禁,一邊開了小門往外看。
兩個黑衣人影從外冒著飄搖的雪絮而入,燈光昏暗,方子業無法遠距離辨識來人身份。
兩人快速靠近後,吳軒奇與方子業有過接觸的一位公司“工程師”快步移來,兩人各自撐著一把傘。
見此情形,方子業眉頭頓時一皺。
還沒來及說話,吳軒奇便先開口了:“子業,不好意思啊,這麼晚急著趕過來打擾!”
“我也是被緊急電話給打醒的。”
方子業這會兒打開了手機後,發現了有兩條未讀信息,來自程曉平教授。
“外麵冷,奇哥,峰哥,裡麵說。”方子業客氣地讓開了門。
來的工程師叫徐峰,比較大眾化的名字,個子很高,身材清瘦。
徐峰正在換拖鞋的時候,他才開口道:“方教授,就在一個小時前,米國的Johnson公司正式官宣,或於不久之後,將會舉行腎臟移植的小型微型循環儀的發布會。”
“這個器械設備一出的話,我們國內很多課題組的研究就會處於停滯狀態。”
“所以…”
方子業聽到這裡,偏頭打斷了徐峰:“峰哥大半夜的來找我就為了這事兒?”
“不是急診啊?”方子業的聲調拔尖,帶著質問。
聽到這裡,吳軒奇先一愣,而後再次解釋道:“子業,你有所不知,目前,器官移植屬於是全世界都在緊密研究的前沿熱門方向。”
“國內有不少的團隊,都在這個賽道上投入甚多!”
“我們創傷外科的四肢微型循環儀的改良成功,為器官移植供體的保存時間提供了非常優質的前期科研基礎,我們有這樣的先登優勢。”
“自是不能放棄這個賽道的。”
“目前,程曉平院士也在主攻這個方向,程教授您應該是有所耳聞的吧?”吳軒奇簡單地說了一下背景。
方子業點頭,直接拒道:“程教授找過我,我對這個方麵不感興趣。”
“奇哥,如果是這件事的話,不好意思,你們彆找我談什麼。”
“我已經當麵拒絕過程教授了,我目前隻想做創傷外科和骨科的課題。”
“更何況,我現在還有其他任務!”
“奇哥你是要喝熱水還是喝咖啡?”方子業該做好的本分接待還是沒有錯亂。
吳軒奇道:“咖啡吧!”
“子業,你先彆急著有情緒,我們慢慢聊。”吳軒奇跟著方子業走進。
徐峰則很主動地道:“方教授,吳教授,你們兩個聊,我來準備咖啡。”
徐峰拿起杯子和一次性的杯子走向了咖啡機,操作不難,方子業倒也沒有特彆客套。
吳軒奇坐在了客廳裡的沙發上後,才繼續鋪開道:“子業,我不知道你是基於何種原因,不願意在微型循環儀這個已有的器械改良方麵更進一步。”
“但不可否認的是,我們國內,目前存在至少數十萬的患者,都需要器官移植來續命。”
“全世界有這種需求的患者,隻會在百萬級以上。”
“供體的轉移、保存,一直都是大難題,所以,這是很多醫療器械公司都想要攻克的熱門方向,如果一旦成功,暗含的市場將會是非常巨大的,我們國家不僅……”
方子業笑著道:“奇哥,這做課題,除了其現實意義之外,個人興趣也非常重要。”
“我比較年輕,眼界也不寬,所以暫時顧及不了這麼多。”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我暫時還是認為我很窮。”方子業的語氣乾脆果決。
心裡暗道,這種事情,非得大半夜地將我從被窩裡掏出來聊???
當然,方子業也同樣清楚,這一次,強生公司在器械改良方向,先進一步,結果就可能是國內的很多團隊的前期研究,錢會打了水漂。
那就不是袁威宏團隊的數十萬或者一百萬的科研經費這麼簡單,至少是數億甚至十億級彆的經費白白燃燒掉。
“可我們占了先機啊?”
“子業,現在這個局麵下,我們不能等,如果等著慢慢搞的話,追不上的!”
“你和聶明賢兩個人是最了解循環儀改良的,你們應該義不容辭才是。”
“子業,你是不是怪我節外生枝了?關於這個問題,你可以完全交給我,我負責將袁老師的課題給圓過來!”吳軒奇咬著牙道。
“那沒有必要,奇哥,我自己可以搞得定的。”
“奇哥,你不是說前天就回去嗎?怎麼待到了現在啊?”方子業轉移了話題。
話不投機半句多。
君子不食嗟來之食,他不討厭吳軒奇,可也不是吳軒奇的附屬品,他來勸說,方子業就會被‘說服’!
各人自掃門前雪,每個賽道的人,都有每個賽道的搏殺,方子業不可能在每個賽道都橫插一腳,這樣隻會讓自己死掉,而且還亂了分寸。
“我家裡還有點事情,耽誤了。”
“這不是重點,子業,你……”吳軒奇繼續將話題糾正。
……
方子業客氣地送吳軒奇出門時,吳軒奇的情緒依舊非常穩定地問:“子業,如果我以個人的名義,求你幫幫忙,你願意抽點時間嗎?”
他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單純地來說服方子業。
每一種課題的延伸,都必然是時間和智慧的堆積結晶,類似於基礎科研的工作量一般。
強生公司雖然說自己將會舉行新器械研發的發布會,但肯定不是成品,最多隻是有效的半成品,想要搬出來占輿論先機。
讓有器官移植需求的資本快速介入,推動他們的研究進度。
“奇哥,事有輕重緩急,但事情的輕重緩急,也因人而異,從我的角度出發,何謂輕重緩急,我剛剛已經解釋得非常清晰。”
“袁威宏是我的恩師,當著您的麵,我可以毫不保留的說,他是對我最好的老師,我的另外一位恩師,如果非要論一個重要程度的話,我會優選袁老師!”
“這種話其實不該出自我口的。”方子業回道。
錦上添花遠不如雪中送炭,方子業永遠記得當年自己幾乎一無所有時,袁威宏的一篇八分的論著類型文章,帶給自己的底氣。
吳軒奇知趣地離開,隻是搓著自己的頭發,顯然是滿腦殼的包。
方子業知道吳軒奇現在所處的窘境,可每個成年人,都必須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
淩晨兩點五十七,方子業即便沒有喝咖啡,困意卻也被磨掉了幾分。
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給程曉平教授打一個電話過去。
電話不出意外地被接通了。
程曉平笑著問道:“方教授,你是同意與我們合作了嗎?這讓我感到非常驚喜。”
程曉平的神情略疲憊,畢竟作為華國的院士,作為華國科研的前沿代表,如果說整個華國,在科研界與全世界的科研領域‘搏殺’壓力最大的一批人,就是他們了。
不要隻看到院士位次的風光,他們的身上也有壓力,有抱負,有遠景,但要實現這一切,就必須下場搏殺。
科研是自由的,自由到你找不到對手,卻滿是對手。
方子業十分冷靜地回道:“程教授,對不起啊,我其實是打電話給您致歉的,我現在的規劃和行程安排還是很滿。”
“所以實在是抽不出空來跟您一起學習和探討器械改良的相關事宜。”
“畢竟我的見識淺薄,家底也不豐厚,所以現在隻能做好自己的事情!”
程曉平聞言一愣,而後開始細問:“方教授,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現在大抵有哪些行程和規劃?說給我聽聽,如果方向合適,問題不是很棘手的話,我可以幫你解決。”
現在他要的是方子業這種有經驗,有學識的人參與進來,如果方子業自己的任務不是很困難,他可以出人出力幫方子業去做。
方子業的時間和其他人的時間貴重程度就是有差距!
“還挺多的,程教授,就不耽誤您的寶貴時間了。”
“微型循環儀的改良,最重要的是血管外科的基礎理論,程教授您可以找血管外科相關的專家合作探討。”
“我就不多打擾了,現在時間也不早了,程教授您早點休息。”
程曉平的聲音很清脆:“你說我現在怎麼睡得著嘛?”
“體外循環儀的源發地就不是我們華國,他們掌握的核心技術比我們團隊要多得多。”
方子業回道:“程教授,慢慢做,總會看到希望的,也總會找到合適自己的路。”
“我們骨科的賽道相對很窄,我之前不就是陰差陽錯地闖出來了一條路嘛。”
其實,在循環儀改良的方向,很早就有人在進行研究了,在頂級雜誌上也有不少的文章發表過,方子業進行課題時,就借鑒了一些理論。
隻是於頂級的生物公司而言,四肢的循環儀改良用法,遠不如器官移植的經濟效益,所以就沒有往這個賽道硬推。
方子業將四肢的微型循環儀改良成功後,發表的一些文章,以及在文章裡提到的原理,肯定是給了其他科研團隊一些啟發與助益。
距離微型循環儀的改良過去了幾個月時間。
如果有頂尖的團隊的話,隻要有提點,幾個月時間足以有一些不錯的實質性進展。
畢竟大家的時間都是很寶貴的,不可能去努力了,卻毫無突破和進展。
“方教授,你是不是對器官移植存在很大的誤解和惡意啊?”
“方教授,我覺得我們可以再細談一下!~”程曉平道。
方子業回道:“程教授,您還是誤會了,上一次,您能親自造訪,我就覺得受寵若驚了!”
“並不是對器官移植這種術式有很大的意見,而是每個人終究是有自己的賽道和任務。”
“我入了骨科的門,給我飯吃的是創傷外科的那些患者,而且我現在也有自己的前期研究,有我們團隊的任務,誰能輕易舍棄?”
“程教授,換句話說,我現在正在對骨科的腫瘤治療方案進行原創性的設計,這種治療方案一旦改良成功,可能對所有腫瘤的治療方式都會進行變革?”
“您會有興趣與我合作這個課題麼?”方子業以進為進!
給我飯吃的是創傷外科的病人!
這句話其他人可能沒有比較深切的體會,但程曉平是經曆過特殊年代的,所以他不敢反駁。
“方教授,如果你方便的話,希望你施以援手!~”程曉平不敢與方子業扔什麼亂七八糟的話。
跨專業聊天時,必須要十分謹慎。
什麼骨科就是木匠科室,都是垃圾病種這種話,他今天敢說,萬一方子業錄音之後,丟給了骨科的院士後,有得吵!
真正的學者,不敢小瞧任何一個科研方向與團隊,如果這個方向無用的話,那麼國家根本不可能重視。
即便是掏糞,也是一種專業!
程曉平遇到方子業的時候,方子業已經展示了自己的硬骨,他的的確確,實實在在地搞出來了好幾個課題,而且反響很不錯。
這種人才,不可能再被他程曉平用威勢逼壓。
方子業的關係網也已經成熟,不同的係統裡,給你麵子是情分,不給是本分!
“程教授,晚安!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們再多探討。”
“我明天還有手術,也還有幾台示教手術。”方子業解釋道。
如果是其他與方子業同齡人告訴程曉平,我明天還要做示教手術,你彆打擾我休息,程曉平估計會噴人!
可他是了解方子業的,方子業連個人專場研討會都開過,做教學手術就是本分之內的事情。
“方教授,那我們就說好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多探討!”程曉平也不是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於方子業。
有方子業幫忙,肯定‘搏殺成功’的希望更大一些。
電話掛斷,方子業放下手機,揉著眼眶,斜躺在沙發上,目光清明,卻又覺得神識有點迷糊。
這是沒有休息好的征兆。
“管他那麼多,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本分。”方子業哈欠了一聲後,就往房間裡走了去。
從本科到碩士,再讀博、出國、擔任住院總,方子業的心態已經經曆過了曆練。
要救下割腕自殺的患者,依靠的不僅僅是急診科,而是社會宣教或者其他方麵的預防。
煤氣罐爆炸導致的百姓死亡,也不應該是急診科和燒傷科去檢驗‘消防’!
天災的出現,需要的是去積極解決問題,而不是怨天尤人!
……
1月26日,周六。
方子業早早起床跑完步後,便先來到了食堂裡乾早飯。
今天食堂裡的人比平日裡至少多了一半,這些人都是臨時趕過來參加“功能重建術”線下集訓班的。
這是方子業委托陳宋院長發出去的培訓班,為期兩天,招收一期學員,報名費三百四十元/人,上限二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