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得出周立豪此刻一心求死,可王警官也不想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死在醫院。
胃癌晚期,這種痛苦常人很難忍受,但此刻周立豪身邊連個親人也沒有。
王警官不是木頭,對周立豪此刻的情況頗為同情。
幾人也是在現場溝通半天,這才從社區那頭,聯係到相關的網格人員,讓網格人員派一名社區義工過來照顧,大家這才返回芙蓉分局。
此時此刻,時間已經來到晚上7點20分。
吃過晚飯的眾人,再次開會討論。
何俊超依舊在利用監控排查各處路口,力求能夠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可由於鑫鑫旅館周圍都是監控盲區,所以何俊超無法從第一時間判斷出,許天凱和周敏,具體前往哪處方向?
「還是沒有找到嗎?」盧薇薇靠在一旁,也是詢問何俊超調查進度。
何俊超沒精打采道:「你看我今天有偷懶過嗎?從頭到尾都在排查。」
瞥了眼盧薇薇方向,何俊超對著盧薇薇勾了勾手指,說道:「需要點溫暖。」
「你還真會趁火打劫。」盧薇薇無奈,隻能打開抽屜,掏出一包薯片丟了過去。
何俊超也是穩穩接住,放在手心用力一拍。
隨著「砰」的一聲,薯片袋的空氣被擠壓出去,何俊超立馬開始享受美食,嘴裡不由發出「嘖嘖」的讚歎。
王警官瞥他一眼,也是提醒著說:「何俊超,吃完趕緊查,現在你這一環很關鍵,直接決定我們下一步調查方向。」
「知道了老王,總得讓我緩緩吧。」何俊超倒是不急不燥,繼續享受著嘴邊的美食,也是調侃著說:
「最近失眠有點嚴重,皮膚越來越差了。」
「我要是能連續幾天做到晚上十點前睡覺,沒準氣色還能好點。」
「想什麼呢?」聽何俊超如此一說,盧薇薇不由吐槽道:
「就咱們這職業,你還指望晚上十點前能休息?做什麼白日夢?」
「不是我盧薇薇胡說,就是給你十點前睡覺的機會,你也不會把握的,沒準就躺在床上玩手機。」
「嗬嗬。」見盧薇薇調侃自己,何俊超不由乾笑兩聲,以作嘲諷。
一旁的袁莎莎見狀,也是澹笑著說道:「盧師姐說的沒錯呀,現在我們年輕人的現狀,就是白天不用安眠藥也能安眠,晚上不用***也能興奮。」
「白天十二點未必醒,晚上十二點一定在。」
「而且每天的狀態都很有規律,上午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下午一副睡不醒的樣子,晚上一副打雞血的樣子,午夜一副腸子都悔青了的樣子。」
瞥了眼大家,袁莎莎也是右手比劃著說:「這是早上覺得累,上班覺得累,吃飯覺得累,整天都很累。」
「可這一到睡覺時間,一點兒都不累,可精神了。」
「哈哈,小袁說的太對了。」聽袁莎莎如此一說,盧薇薇不由趕緊讚同道:
「誒你們說,我們這些年輕人,每天光起床就已經花光了百分之九十五的力氣了,用剩下的百分之五的力氣去上班去乾事業,那還指望我們乾出什麼豐功偉績嘛?歇都歇菜了嘛。」
「嗬嗬。」瞥了眼能說會道的盧薇薇,王警官眉頭一挑,也是不由分說道:
「要我說,我們有很多人,每天都隻有兩種狀態,睡著了,和很困的醒著。」
「老王,你特麼說的太對了。」吃完薯片的何俊超,頓時也頗感讚同:
「我現在就感覺是這種狀態,每天工作,都屬於很困的醒著。」
「要不是這幫嫌疑人每天搞事情,我也很好好
休息,也不至於晚上十點還得拚命工作。」
「有時候真不知道,這幫人到底是造的什麼孽?辦桉還好,就怕遇到那些胡攪蠻纏的報警,那可真是讓人操碎了心。」
「就拿今天來說吧,今天一早來警局的時候,我還替我們小區化解了一起鬥毆事件。」
「跟這幫人各種扯皮,感覺讓人口乾舌燥,好在這幫胡攪蠻纏的家夥,最終達成妥協。」
重重的呼上一口氣,何俊超也是生無可戀道:「有時候生活就是這麼悲催。」
「也不用這麼悲觀嘛。」見何俊超屬於工具人累到崩潰的那種類型,王警官也是趕緊安慰道:
「其實真沒必要和一些沒必要的人說一些沒必要的話,然後產生一些沒必要的情緒。」
「每個人的立場和認知不同,所以沒必要去強求認同和理解。」
「所謂三觀和思想不在一個層次,微笑就好。」
「而我發現有些人啊,你跟他好好說話,其實就是為了好好說話。」
「而他聽你說話,則隻是為了找地方反駁你。」
「啪!」聞言王警官說辭,何俊超也是一拍大腿,甩手說道:「老王,你說的太對了。」
「可不是嘛?」王警官也是嘿嘿一笑,繼續說道:「所以,那還說個毛線嘛?有什麼好說的?仿佛這些人天生就是一個杠精。」
頓了頓,王警官也是語氣輕柔道:「所以說,我現在是真的不想跟不在一個頻道上的人,溝通交流和說話。」
「你哪怕跟我說,晚上有太陽,檸檬是甜的,一加二等於二百五,我都會微笑點頭,表麵示意你說的都對。」
「隻是這一點不妨礙我內心覺得你懂個屁啊,就是不想去辯解,傷神傷腦的。」
「嗯。」聽著王警官一陣抱怨,顧晨也是微微點頭,附和著說:
「正所謂烏鴉的世界裡,天鵝都有罪,思想不在一個高度,沒必要互相征服。」
「這就好比,你不信佛,那寺廟裡也不缺燒香的人。」
「燒香?」聽到顧晨如此比喻,盧薇薇也是插嘴道:
「你說,就那個躺在醫院裡的周立豪,他女兒周敏會給他在寺廟裡燒香嗎?怎麼感覺周敏都不管他的樣子?」
「想想這些年,周敏竟然一次都沒去看過她老爹,不僅偷偷把老爹的房子給賣了,甚至她老爹出獄,她都不管不顧。」
幽幽的歎息一聲,盧薇薇也是頗為感慨道:「再怎麼說,這個周立豪也算是周敏的老爹吧?做閨女的,狠心到這種程度,也是奇葩。」
「可能是壞情緒累積到一定程度了,所以隨便一件小事,都足以讓人徹底崩潰。」聽著盧薇薇的一番感慨,顧晨也是隨口一說:
「周立豪跟妻子離婚,讓本來幸福的一家人,從此變得支離破碎。」
「想必這對於周敏來說太過殘忍,因此讓周敏對父母雙方都帶有埋怨。」
「而周立豪因為電詐被抓進監獄,又讓跟著父親的周敏,有些抬不起頭做人。」
「所以這種對父親的恨意,會隨著壞情緒的逐漸積累,而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我同意顧師兄的看法。」聽著顧晨如此一說,袁莎莎也表示讚同道:
「我覺得,周敏之前或許並不是這樣,可能就是因為父母離婚,加上父親電詐犯的身份,讓她對這個家徹底失去了信心。」
「因此才把房子偷偷賣掉,然後拿著賣房款瘋狂消費,就是想報複這個家對自己造成的傷害。」
頓了頓,袁莎莎又道:「畢竟,周敏在許天凱當年的口中,可是白月光一樣的存在。」
「可再
看看現在的周敏,似乎完全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這種巨大的改變,我想也不是一朝一夕,肯定是這些年無依無靠,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是呀。」聽到這裡,盧薇薇也是鼻頭一酸,不由感慨道:
「其實心裡有點委屈難過就哭的人,往往沒那麼脆弱,因為他們的委屈難過都宣泄了。」
「反倒是那些平時看上去堅強的人,攢夠了負能量,說不定哪天就崩潰了。」
「而且現在許多成年人的情緒現狀是什麼樣子?基本上都是一地雞毛的生活,一塌湖塗的婚姻,一屁股的債。」
「一會兒想明白了,一會又想不通了,一會兒又覺得天大的事,隻要自己還活著就賺了,一會兒又鬱悶的喘不過氣,靜靜的崩潰,默默的自愈。」
環顧四周,盧薇薇也是搖頭歎息:「所以活的自己都不像自己,時不時的心疼自己的過去,厭倦自己的現在。」
「覺得自己曾經做錯了太多太多的選擇,還總是擔心自己的未來。」
「就這樣,反反複複的,倒是像個精神病。」
「哈哈,是的。」聽盧薇薇這麼一說,何俊超也是附和道:
「盧薇薇,你說的這種情況,我感同身受,就是說不上來的那種難過,反正就覺得自己很累。」
「而且是那種精神上的看不見,摸不著的感覺。」
「仔細想想,原來壓垮自己的不是事情,而是情緒。」
「有時候有一肚子的心裡話,想找個人傾訴,卻發現有的人不想找,有的人不能找,有的人想找卻不能打擾。」
重重的歎息一聲,何俊超也是看向顧晨,說道:「對吧顧晨?」
顧晨微微點頭,也是附和著說:「所以萬般皆苦唯有自渡,你們發現了沒有?陪著你的人,其實一直都是那個了不起的自己。」
頓了頓,顧晨也是反問大家:「不知道你們發現沒有?我看有很多高級講師,都在跟我們談人生理想,其實他們跟我們談什麼人生理想啊?」
「大部分人的人生理想,不就是有一大筆錢,然後靠吃利息也能活著,也能夠花嗎?」
「如果不是為了賺錢,賺很多錢,許多人完全沒必要去鋌而走險,就比如周敏的父親周立豪。」
「如果他能夠安分一點,或許就不會成為一個電詐犯,也不會讓自己的女兒抬不起頭,周敏也就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輕歎一聲,顧晨也是無奈說道:「所以,周立豪無疑是個悲劇人物。」
「活了一輩子,想多賺點錢的出發點沒錯,可最後弄得這樣的下場,以至於晚年生病,身邊連個親朋好友照顧都沒有。」
「所以這些大師,最好是不要再給我們洗腦了。」薇薇說。
王警官也是微微點頭,不由感慨:「這人的年齡是一天天的在增長,一切都開始回歸正軌,你兩點一線上下班回家,就這樣日複一日,沒有很快樂,也沒有不快樂,隻是有點無趣。」
「你偶爾覺得生活不應該這樣,可又隻能這樣。」
「像周立豪這樣進退兩難的年紀,皆是生活。」
「過得力不從心,卻又不敢泄氣,好像什麼都來得及,又好像什麼都無能為力。」
「好像什麼都有希望,又好像什麼都遙不可及。」
幽幽的歎息一聲,王警官也是澹笑這說道:「所以人生啊,不要太貪心,你不可能什麼都有嘛,也不要太擔心,你不可能什麼都沒有吧?」
「周立豪沒有親人在身邊,但是社區網格誌願者會幫助他。」
「你說他當初要是走對路該多好,或許後邊許多事情都不會發生,真是所謂心中無缺
就叫富,被人需要就叫貴。」
「簡單一點,知足一點,生活就會快樂一點。」
「既然不是仙,難免有雜念,偶爾焦慮難過,過後全力以赴。」
「不要總是跟生活正麵剛,你吃不下就不吃,睡不著就不睡,錯過了就不要追,得不到就等著,死不了就撐著。」
「如果能像我這麼開明,那生活得多有趣啊?」
王警官也是把周立豪的現狀,用自己的想法感慨一番。
似乎也替周立豪感到不值。
顧晨默默點頭,感覺王警官說的有些道理。
可現在周敏的下落不明,加上小姑娘的離奇失蹤,如果不儘快找到幾人的下落,或許許天凱和周敏一時情緒崩潰,會選擇做出對小姑娘不利的舉動。
因此想到這些問題,顧晨也是有些頭疼。
見顧晨愣在辦公桌前,一言不發,之前還在跟大家一起感慨萬千的盧薇薇,也是主動將座椅搬到顧晨身邊,碰了碰顧晨的肩膀,問道:
「顧師弟,想什麼呢?」
「我在想,這個許天凱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和周敏之間,到底有什麼秘密?需要把小姑娘綁架。」顧晨說。
「那當然是不能說的秘密咯。」盧薇薇也是隨口一句調侃,化解現場的緊繃情緒。
顧晨也是回想著說:「我記得,當初在巷子裡,救下許天凱。」
「之後許天凱找我幫忙,後來連電話都無法接通,當我偶然聯係到許天凱的時候,他說話的語速很快,似乎有重要的事情。」
「也就是那個時候,我把周敏在皇朝酒吧出現的消息告訴他。」
「當時他的反應,好像有些不可置信,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偽裝,但至少現在來看,他或許早就知道這個結果。」
想了想,顧晨又道:「而且那天許天凱說話語速很快,身邊還傳來一陣急切的狗叫聲。」
見盧薇薇正像個聽故事的小姑娘一樣,雙手托臉,看向自己時,顧晨眼睛一亮,也是恍然大悟道:
「對了,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
「啊?」也是見顧晨有些茅塞頓開的模樣,雙手將自己撐開成一朵花狀的盧薇薇,頓時坐正身體,忙問顧晨道:
「顧師弟,你忘記什麼了?」
「是狗,不,準確來說,是狗叫聲,而且不止一直狗,是一群狗在狂吠。」顧晨說。
盧薇薇呆若木雞,有些不太明白,腦袋也是搖成撥浪鼓:「顧師弟,我不是很明白你說的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啊顧晨,你說這個狗叫聲是什麼意思?」王警官聽顧晨如此一說,也是雲裡霧裡,感覺摸不著頭腦。
而顧晨則是站立起身,直接走到辦公室的白板前,拿起一隻油性筆,將許天凱的名字寫出,並用圈號圈出,麵向大家說道:
「就在我幫許天凱調查出周敏的下落後,我曾聯係過一次許天凱,那是我在小巷中救下他之後,第一次通電話。」
「當時我就感覺,許天凱說話猶猶豫豫,似乎非常急切的樣子。」
「當時感覺他應該是在躲債的樣子,可是,他身邊總是傳來一陣狗叫聲。」
頓了頓,見大家似乎還沒從自己的話語中反應過來,顧晨又再次提醒道:
「也就是說,他所處的環境,或許是一個狗舍,因為我聽見許多類似大型犬類的叫聲。」
「而這種大型犬類,一般的寵物店可沒有,必然是在郊區附近。」
「而這種大型犬類集體紮堆,不停的犬吠,或許可以掩蓋許多雜音。」
「哦,我知道了。」聽顧晨如此一說,盧薇
薇似乎讀懂了顧晨內心的OS,於是趕緊說道:
「顧師弟,你的意思是,許天凱或許有個隱秘的藏身之地,而這個藏身之地,或許就在郊區的某處狗舍附近?」
「而狗叫聲,可以遮蓋一些雜音,如此一來,或許許天凱和周敏,會帶著小姑娘藏到那邊。」
「這樣一來,小姑娘可以被這些大型犬類的叫聲所遮蓋,從而做到掩護的作用,是這個意思嗎?」
「對,就是這意思。」也是見盧薇薇已經清楚自己的內心想法,顧晨索性與大家分析道:
「如果許天凱跟周敏,隻是單純綁架小姑娘,不然小姑娘到處說出兩人的秘密。」
「那麼,如果兩人沒有殺意,那小姑娘就暫時安全。」
「可要將一名小姑娘囚禁起來,這是個難題,因為你不可能一刻也不讓小姑娘說話,那麼,必然需要一個隱秘的場所做掩護。」
環顧一周,顧晨又道:「所以我猜測,那天在電話中,聽見的那些急促的狗叫聲,其實就是狗舍。」
「而許天凱也是故意遠離狗舍跟我電話聯係,但因為距離多遠都會有狗叫聲,所以他也就聽之任之。」
「但恰恰是這些信息,或許暴露了許天凱的藏身之處。」
話音落下,現場忽然間安靜下來。
王警官也是雙手抱胸,一副認真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