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蚊子,當真夠毒的。
劉禪俊俏的臉上,都已經是起了幾個包了。
“殿下。”
關平緩步入帳,他撇了一眼身後的關銀屏,說道:“父親邀你共商大計!”
“好!”
劉禪起身,帶著關銀屏一道去了中軍主帳。
此刻中軍主帳之中,氣氛很是嚴肅。
眾人眾將,皆是身披甲胄,立在帳中,原本身著青袍的關雲長,此刻也是穿戴甲胄,他立在主位之前,一雙丹鳳眼中閃著殺氣,即便是不出一言,那不怒自威的氣場,不斷的發散而出。
“殿下,你來了。”
雲長見到劉禪,嚴肅的臉上露出笑容。
“堵住堰口方一日多,水勢便漲好了,現在開閘放水,正可用水攻!”
見時機成熟,劉禪馬上說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自當開閘放水,一戰而定南陽!”
此戰若勝,短時間內,曹操是無力再派大軍前來的了。
加上孫權在徐州方麵的攻勢,曹操隻有守這一條路。
除非是將關中的大軍移到豫州這邊來。
但曹孟德敢如此做,劉禪必教他好看!
屆時漢中王劉備帶精兵前去漢中,我看你曹操怕還是不怕,還敢不敢將全軍都壓在南陽,與我決戰?
在劉禪的布局下,此戰若勝,蜀漢便在三足鼎立的局勢之中,真正的能夠取得戰略優勢了。
當然...
想法很完美,但這局勢是否能夠按照他的想法走,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謀事在天,成事在人。
他劉公嗣拚儘全力,便也無悔了。
“好!”
劉禪的想法跟他的想一致,關羽心中又安定了幾分。
他棗紅色的臉上露出笑容,眼睛看向劉禪,更是和煦。
“殿下,這出戰之前,可有吩咐?”
吩咐?
關羽這句話,倒是將劉禪問住了。
劉禪破有點哭笑不得的說道:“嶽丈,小婿未有吩咐,此戰便是要消滅魏軍主力,進而直搗宛城,徹底的將南陽郡掌控在手,然後轉過身來,將於禁在樊城的這個釘子,徹底拔出來,如此的話,那大局便已經定了。”
這便宜嶽丈還以為他戰前又能未卜先知呢!
他又不是巫師,哪能戰前就給預言。
“不錯。”
劉禪沒有與他吩咐一些事情,讓關羽心中稍微可惜。
不過...
這恰恰也證明此戰無憂,浪就完事了!
眾軍士行至高丘上,戰筏舟船已然是準備好了。
轟隆隆~
隻聽得萬馬爭奔,征鼙震地。四麵八方,大水驟至。
原本低窪之地,瞬間化作澤國。
他們所在的土丘,有十餘丈高,然而大浪滔滔,竟有一兩丈的高度。
如此大水衝下,便你是軍中猛將,也無能為力啊!
人力在自然的力量麵前,不堪一擊。
待水勢稍弱,關羽當即下令。
“乘戰筏舟船,前去罾口川,活抓曹子孝!”
說完,關羽當即越上戰船,船下民夫發力,一把將舟船送入波濤之中。
嘩嘩嘩~
水流湍急,便是戰船,也是撲騰了好幾下,才穩住船形。
其餘人等,或是乘坐舟船,或是躍上戰筏,可謂是千舟競發,場麵那是蔚為壯觀。
“好險!”
在離劉禪舟船臨近的一方戰筏上,因水流湍急,居然直接將木筏頂翻了,其中十餘位士卒,發出慘叫,撲通幾聲落在水中,掙紮幾下,便被這洪流吞沒,十幾條鮮活的生命,便就此凋零。
“郎君。”
關銀屏上前,連忙抱住劉禪,將頭也埋在他的懷中。
劉禪還以為她怕了,輕輕的拍打著伊人的後背,小聲說道:“彆怕,這點小浪,還翻不了我這艘大船。”
波濤滾滾,即便是乘坐在舟船之上,劉禪亦是覺得天旋地轉。
關銀屏還有略微的暈船,此刻身體一定不好受。
劉禪心中想道。
哪知關銀屏卻從劉禪的懷中探出頭來,她美目清澈,絲毫沒有暈船的模樣。
“我才不怕呢!我隻是怕萬一船翻了,有我抱著你,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你這...”
劉禪苦笑不得,卻是將關銀屏抱得更緊了。
兩人皆是身穿甲胄,抱在一起自是感受不到彼此的溫度,然而劉禪心中卻是暖暖的。
“你這傻妮子,我們坐的舟船可稱艨艟巨艦,豈有翻船的可能?況且即便是翻船了,我也會遊水,焉要言死?”
大戰前夕,兩人相擁而坐,享受著戰前最後的寧靜,在這個時候,關銀屏卻是突然問道:
“若我和張家小娘都掉入水中了,你會救誰?”
劉禪有些狐疑的看向懷中的美人,這傻妮子,怎麼想到這種送命題的?
劉禪輕輕一笑,說道:“我兩個都救!”
“哼!”
關銀屏嘟著嘴,一臉不滿的說道:“若隻能救一個人呢?”
“那我跳下去,陪你們死便是了,離了你們任何一個,我都生不如死。”
劉禪的回答,很顯然不讓關銀屏滿意,她掙紮著,想要從劉禪的懷中起身。
“哼哼哼,這算什麼回答,不理你了!”
劉禪卻是將其拉住,擁入懷中,緊緊抱住。
“我自然可以與你說我要救你,說一些鳳兒你喜歡聽的話,但你知道我的心意,我不能騙你,也不想騙你,騙誰都可以,但我劉公嗣指天發誓,這輩子絕對不會騙你!好鳳兒!”
劉禪握著關銀屏的手,眼神很是深情。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你這傻妮子敢給我問出送命題,就彆怪我打深情牌了。
果然,聽完劉禪的一番話,關銀屏心中感動,她將頭重新埋入劉禪懷中,輕輕應了一聲。
“嗯。”
她心裡想道:我就知道,郎君對我最好了!
若非此處人多眼雜,怕是當場就要給劉禪表演一波刷牙的基本功了。
...
罾口川魏軍營寨。
是夜。
大雨瓢潑,雷聲大作。
曹仁坐於中軍主帳中,右眼皮卻是一直跳個不停,心中更是莫名的有些慌亂。
怎麼回事?
曹仁有些焦躁不安的起身,他在軍帳中來回踱步。
難道是今夜雲長要來偷營?
遂使我心神不寧?
隻是...
罾口川軍寨中,魏軍有五萬人,偷營,難道他曹仁怕偷營嗎?
既然不是這個,那又是何事,能讓他心神不寧?
轟轟轟~
大地在顫抖。
“難道雲長真來偷營了?”
這大地震動,像是萬馬齊奔一般,動靜也太大了罷?
曹仁馬上將是關羽偷營的念頭拋開,若是偷營,肯定是偷偷摸摸的,動靜不可能這麼大。
況荊州兵中,哪來的上萬匹戰馬?
那這個動靜又是什麼造出來的?
曹仁趕忙穿上甲胄,走出中軍大帳。
“外麵是何動靜?”
轟轟轟~
低沉的轟鳴聲響徹雲霄,猶如大地的呼喊和咆哮。
領軍校尉董衡匆匆而至,他麵有驚色,此刻連身上的甲胄都未穿戴整齊。
“大將軍,難道是蜀軍來偷營了?”
陸陸續續,都有魏軍軍將趕來。
如此大的動靜,還能安穩睡下的,那真乃神人也。
“不知是何聲響,若是蜀軍偷襲,搞不出這麼大的動靜。”
這巨大的動靜,到底是什麼?
荊州哪來的馬群牛群鹿群?
眾人心中迷惑。
滴滴答答~
大雨磅礴而下,打在中軍大帳上,聲音很是嘈雜。
雨下趕來的軍將都被淋成了落湯雞。
雨水...
難道是發大水了?
曹仁的想法一閃而過,而轟隆隆的洪水,卻已經拍擊而至。
巨浪翻騰,攜帶著無窮的力量,猛烈地撞擊著魏軍營寨。水花四濺,形成一道道銀白色的水幕,映照著昏黃的燈火,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洪水帶來的浩大能量讓人心生敬畏,仿佛麵對著一頭狂暴的巨獸。
河水洶湧而奔流,衝擊著營寨兩側的樹木和營房箭塔。
岩石、樹木相互激烈地碰撞,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巨大的力量撕裂著土地,扭曲著自然的輪廓,改變著周圍環境的麵貌。
“水,水!發大水了!”
在自然的力量麵前,即便是有五萬人馬,亦是顯得渺小。
曹仁麵色猙獰,心中那是肝膽俱裂。
怎會如此?
怎會如此!
哪裡來的大水?
水攻?
蜀軍水攻了!
後悔!
現在的曹仁心中便隻有後悔。
這罾口川地勢本來就低窪,這近來又是雨水連連,他為何沒有想到這雲長會用水攻之策?
為什麼他沒有想到?
曹仁心中抓狂,而領軍校尉董衡卻已經是反應過來了。
“大將軍,水勢洶洶,非人力所能阻擋,當務之急,乃是先行後撤,至地勢較高的地方,整頓軍備,意圖後續。”
董衡這番話,將陷入無限自責的曹仁拉了回來。
他眼球布滿血絲,頭點得更如搗蔥似的。
“你說得對,快撤,快撤!”
曹仁並非是優柔寡斷之輩。
能活到現在,逃跑的技術是一流的。
大水轟轟而來,他則是在親衛的護送下,朝著罾口川穀上而去。
洪水洶湧而至,罾口川軍寨的水位迅速上漲,形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整片營寨都被水浸沒,成為洪水的一部分。水勢洶湧澎湃,帶走了一切遇到的障礙物,無情地吞噬著一切。
“呼呼呼~”
狂風呼嘯,卷起滿天的塵土和水霧,形成一片朦朧的景象。雨水紛紛傾瀉而下,如同千萬根銀針刺擊在大地上,發出細微而清脆的聲響。
洪水帶來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恢弘而淒厲的交響樂。
風聲、水聲、碰撞聲、呼嘯聲、慘叫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渾然天成的自然畫卷。
在這肆虐的洪水中,魏軍無力抵擋自然的力量,隻能默默地承受著洪水帶來的衝擊和摧毀。
大水一至,七軍亂竄,隨波逐浪者,不計其數。平地水深丈餘,
便是再勇武的士卒,在洪水此等自然災害麵前,亦是不覺讓人感到渺小與脆弱。
...
前麵便是罾口川了。
大水直下,乘坐舟船,速度亦可以說是一日千裡,在劉禪與關銀屏溫存的片刻時間內,罾口川便在眼前了。
“啊啊啊~”
“救命啊~”
“兄長救我~”
...
蜀軍在高處登船,便有乘坐戰筏的士卒落水,在舟船上尚且如此,這些魏軍士卒未有舟船保護,被丈許高的洪水衝擊而下,焉有活路?
須知這洪水裡麵,不僅僅是有水的,裡麵包含著石頭、樹枝等雜物。
人被卷入其中,被開膛破肚都是輕的,死無全屍並非是不可能。
聽著這些慘叫聲,看著漂浮在水麵上的魏軍屍體,仿佛來到了人間地獄一般。
這數萬魏軍精銳,在洪水麵前,當真如草芥一般,一經衝刷,便毫無生路可言。
“將這些還活著的魏軍士卒打撈上來,若是願意投降,便救他們一命,不願意投降,當場殺了!”
關羽當即下令。
不少士卒乘坐戰筏,便前去打撈魏軍士卒了。
在活命麵前,投降自然不丟臉。
一時之間,有不少魏軍士卒被蜀軍救起來。
當然...
也殺了不少人。
畢竟冥頑不靈者,也有不少。
“可有尋到曹子孝?”
此番放水衝殺,目的已經是達成了。
甚至比關雲心想得還要好!
沒想到這罾口川實在是地形低窪,洪水洶湧而至,從樊城那邊滾了二三十裡,居然威勢不減。
看著這七零八落的魏軍營寨,以及在水中不斷撲騰的魏軍士卒,關雲心中最後一絲擔憂,也已經散去了。
大事成矣!
“郎君,快快找尋曹子孝,此等頭功,我們應當取下!”
關銀屏見到魏軍營寨已經是化為澤國了,心中便起了立功的心思。
而現在能立的最大功勞,毫無疑問,便是生擒曹子孝。
關銀屏連忙看向劉禪,用撒嬌的語氣說道:“好郎君,你最是聰明,肯定知曉曹仁現在何處?可是?”
這妮子撒起嬌來,是越來越有模像樣了。
劉禪輕輕一笑,說道:“要找曹子孝,那還不容易?便在山上。”
山上?
罾口川便是兩座小山下的間隙。
“當真?”關銀屏臉上有著懷疑之色。
“自是千真萬確。”劉禪語氣肯定。
在這洪水滔滔當中,若是曹仁能活的話,那便隻能在這兩座山上了。
彆無他路。
畢竟要是向南陽方向跑的話,那能跑拖?
人的腿隻有兩條,還能跑過洪水的速度?
“那還等什麼?快快去山上!”
關銀屏當即吩咐戰船水手,朝著罾口川的一處大山而去。
而事實,還真如劉禪所料那般。
“我軍敗矣!”
在罾口川左側的土山上,曹仁臉上露出灰敗之色。
敗了!
大敗!
之前龐德先鋒軍被破,龐德本人被生擒之時,他還痛罵龐德無能,害了數千先鋒軍將士的性命。
然而他曹子孝呢?
竟然使數萬大軍,淪為江中魚鱉之食。
他曹子孝又算什麼?
廢物?
不!
罵他是廢物,還侮辱了廢物這個詞!
他曹子孝,已經是不配活在這個世上了。
曹仁目光定定的看向腰間的環首刀。
鏘!
隻聽見拔刀的聲音,曹仁便將環首刀朝著自己的脖頸用力的劃了上去。
永彆了,這個世界!
大王,是曹子孝無能,又負你的重托!
鐺!
曹仁內心絕望,想要自刎,但環首刀卻是被一旁董衡用刀一把彈開。
“大將軍何至於自刎?局勢尚未到如此境地。”
局勢尚未到如此境地?
曹仁苦笑一聲,說道:“董將軍何以言此?大軍戰敗,數萬軍師淪為漢江魚鱉,雲長大軍掩殺而至,難道還有翻身的機會?”
他現在自身難保,哪裡還有扭轉乾坤的能力?
於禁被困在樊城,已然無路可走。
罾口川中數萬魏軍精銳被破,宛城難以堅守,整個南陽郡都將被雲長攻陷。
哪裡還有機會?
他曹子孝是罪人,千古大罪人啊!
“將軍隻要留得有用之身,以魏王對將軍的看重,日後必能再被重用。”
在被重用?
隻要他還活著,大王肯定是會用他的。
關鍵是...
他曹子孝一敗再敗,又有何臉麵麵對魏王?
“難道你要我做雲長的俘虜?我曹子孝寧願死,也不做降卒!”
壯士膝下有黃金,可拜父母主公,焉能向敵將屈膝投降?
“大將軍難道不知道呂蒙故事?呂蒙為江東大都督,尚且能被孫權換回去,大將軍身份尊貴,難道換不回去?”
“這...”
曹仁心中糾結。
做降兵?
絕對不做
他站起身來,將身上沉重的甲胄脫下,直接赤膊上身。
曹仁精壯無比,身上的肌肉更是無比結實,胸膛上的傷口,有六七道,而背麵,則是光滑得很,毫發無損。
他曹仁從來隻有身前有傷勢,他從未在戰場上臨陣脫逃過,便是一死,又何妨?
想讓我曹子孝投降你關雲長?
呸!
他啐了一口唾沫,眼中已有死誌。
“不可能!”
但在山中自刎,確實是有失風度。
便是死,也要死在戰場上,多拚死幾個荊州兵,也算是多為他身上的罪孽恕罪了。
“諸位,可願隨某赴死?”
曹仁眼神堅毅,環視山上諸將。
“大將軍不懼死,我等有何懼之?”
董衡當即表態。
“不錯,頭掉不過碗大疤,何懼之有?”一邊,領軍將校董超亦是表態。
“說得對,大將軍,帶兄弟們衝罷!”
“好!”
見絕境之中,軍心尤是可用,曹仁心中很是暢快。
到底,他這個主帥,做得還不算太失敗。
就在山上眾將準備殊死一搏的時候,劉禪與關銀屏乘坐舟船,已經到了山腰了。
“好像真的有大魚了。”
山上披甲之士頗多,尤其是簇擁在眾軍將中的那個赤膊將軍,定然來頭不大。
大概率是曹子孝了!
劉禪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眼中閃著嗜血的光芒。
舟船瞬發而至。
這一刻,劉禪與曹仁兩人相距,不過五百步而已。
可以說是近在咫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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