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結滾動,感覺理智正隨著血液奔湧向某個方向。
“小雪!”
他握住作亂的手腕,嗓音沙啞得不像話“太醫說過頭三月需格外當心,待……”
話音未落便覺掌中柔荑倏然抽離。
“罷了罷了。”
薑雪攏著紗衣退開半尺“早知雲澈的誓言比晨露還不經曬。”
蔥指卷著青絲打轉“那便換個小願望——我要簷角那彎新月。”
“好。”
乾脆的回答讓薑雪怔住,未及反應便見玄色外袍揚起,檀木門吱呀聲中已不見那人蹤影。
夜風卷著鬆香灌入內室,吹散滿室旖旎。
她望著晃動的珠簾,指尖無意識摩挲尚存餘溫的錦褥,忽覺玩笑似乎過了火。
當蕭湛攜著夜露歸來時,掌中琉璃盞盛著晃動的清輝“隨我來,帶你看最特彆的月亮。”
他眼角還染著未褪的潮紅,卻已恢複從容笑意。
廊下數十盞河燈次第亮起,倒映在荷花池中宛如星河墜地,正中白玉台上,水晶球裡的螢火蟲正閃著朦朧微光。
“送片月光給你作伴。”
蕭湛攬過妻子肩頭,指尖拂去她鬢邊沾的夜露。
春寒料峭中,他仔細係好她領口的銀絲盤扣,又將鎏金袖爐塞進她掌心。
薑雪望著眼前人低垂的眉眼,恍惚回到十多年前北疆雪夜,那時她裹著染血的狐裘在冰原跋涉,哪曾想過有人會為她將月色封入袖籠。
青石案上銅盆盛著半掬春水,新月倒影在漣漪裡碎成星子。
蕭湛指尖輕點水麵“小雪可看清了?這是從九天裁下的銀鉤。”
水紋漾過他腕間猙獰的舊疤,那是當年為護她留下的痕跡。
薑雪忽然笑出聲,驚飛簷下棲著的夜鶯。
曾經執掌三軍的鐵血長公主,此刻竟為盆中月影雀躍如少女。
她想起昨夜還纏著要摘星辰,明日或許該討要朝陽——原來被愛著的人,心尖總會生出些孩子氣的藤蔓。
“雲澈,謝謝你愛我!”她踮腳吻上他微涼的唇,嘗到鬆墨與雪水的清冽。
若非遇見這個人,她永不會知曉自己也能這般鮮活地愛與被愛,更不會懂得血脈相連的悸動竟是世間最甜的蠱。
蕭湛將掌心覆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墨色瞳孔裡映著兩輪月亮“該道謝的是我。”
沙啞尾音散在夜風裡,他想起那些獨自穿行在權謀漩渦的年月,直到這輪明月照亮他荒蕪的命途。
她望著愛人眼尾細紋,忽然被酸澀浸透咽喉。
三年前那場宮變留下的隱痛仍在骨髓深處叫囂,即便此刻相擁,仍怕晨光會撕碎這場溫柔的幻夢。
“若我……”
話音未落便被溫熱的掌心封住,蕭湛將她冰涼指尖按在自己心口“這處跳動的,永遠是你的歸途。”
他眉骨那道箭傷隨笑意微動,那是她曾親手拔出的淬毒箭簇。
薑雪將臉埋進他衣襟,聞著熟悉的沉水香低語“回房罷。”
卻在被橫抱起的瞬間紅了眼眶。她肩上壓著半壁江山,待幼帝親政尚需十年光陰。
而他甘願化作她鎧甲下的軟襯,在血雨腥風裡為她守住這方寸溫柔。
夜露沾濕青石徑,蕭湛穩步穿過回廊。
懷中人忽然輕扯他衣襟“待珩兒及冠……”
未儘之語化作頸間溫熱,他低頭吻去她睫上霜花“山河為聘時,夫人可願與我重遊北疆?去看真正的雪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