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人盯著你...此話不假啊,”
劉據喃喃道。
史氏恪謹清廉,平日裡一點錯都不敢犯,比太子據還如履薄冰,更彆提照顧母家了,
劉據抓起史氏的手,
好涼!
“千萬人都盯著你,你家中卻沒因海貿受益,你說看著你的人,還願意向你靠攏嗎?”
史氏手一緊,看向劉據,劉據循循善誘道,
“你看舒嬛,生子之後,她家都跟著水漲船高,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她總是犯錯,還總是有人支持她,
你很少犯錯,卻沒什麼人支持你,你想明白為什麼了嗎?”
史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搖搖頭,
“陛下,您是說我該以權謀私嗎?”
“是不是以權謀私,你要把握好這個度,滿則溢,不滿則不及,著《文王》不頌堯舜之德,隻講文武之事,何故?親親。
親其所親。
想要管住後宮,光靠你自己不夠,看得都是你背後的力量,越多人支持你,你才更穩妥,這都是需要你自己用些手段的。”
劉據說了極多,不知不覺間,史氏也輕靠在劉據的懷裡,
這些門道,能自己想出來的是極少數人,劉據提點兩句,會讓史氏受益匪淺。
“陛下,那臣妾...算了,臣妾還是不說了。”
“你想說什麼?”
“臣妾本想為舒氏求情,但經過您說後,臣妾覺得不該為她求情了。”
“哦?”劉據笑問道,“為何想法變了?”
史氏搖搖頭,
“臣妾不說。”
史氏調皮的眨眨眼,劉據捏了捏她的鼻子,
“不說就不說,你自己想好就行。”
在心中,劉據是更傾向於這種判斷,
有些人就是畏威不畏懼德,憎恨對他好的,反而崇拜對他不好的,史氏來給舒嬛求情的話,就算成功了,舒嬛出來後,會念及史氏的恩情嗎?
舒嬛已經明確要以皇子加入權力的遊戲了,太子就是第一阻礙,所以,何必對她做人情呢?浪費時間,浪費感情罷了。
.........
右北平
李蔡負手望著城下與蟻群般移動的罪奴,衛律和王賀都在助右北平僚屬排隊清戶,
“子卿,你看。”
李蔡手指向下,用手指沿著城池描了一遍,好似畫出了一個圈,
“天圓地方,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他們在這個圈裡,能活命有盼頭,就不會生事,像癩子頭那般的亡命之徒還是少數,
但,你又不可把這些罪奴當成普通百姓來看,對百姓可以施恩,對他們卻不要,
百姓沒出過這個圈,罪奴出過圈,是又被抓回來了,
圈裡,圈外,可謂天差地彆。”
“叔爺,武記下了。”
蘇武認真聽著李蔡的話,一個字都不敢落下,字字珠璣,深含治民的大道理,
以蘇武觀察,
封疆大員有三類,
第一類便是無功無過,如程不識一般,他沒有功勞,也不犯大錯,上頭交待他的事都能辦好。
完全聽上麵的話。
第二類是李蔡這種,李蔡看似與程不識差不多,實則還多了股巧勁,不僅上頭交給他的事能辦,他還可猜到更深意,提前讓局勢往那個方向傾斜。
他聽朝廷的話,但也有自己的主動性。
第三類就是將在外,軍令不受。如現在的張騫,以前的司馬相如,他們是完全自主行動的類型,因為通訊手段落後,他們需要針對局勢做出即時的判斷。
蘇武正想著,李蔡回身,對李守善道,
“叫幾個人,最近嚴管右北平犯罪之人。”
李守善紋絲不動,李蔡皺眉問道,
“沒聽懂?”
李守善搖頭道,
“義父,我需要您讓我動用監禦史的令書,我用他們調人。”
李蔡李守善看了好一會兒,突然笑了,用力揉了揉他的腦袋,
“你小子!拿著我的官印去,直接調人!”
“是!義父!”
望著李守善的背影,李蔡感歎道,
“這小子,終於是長大了。”
顯然,經過此事,李守善做事不再孩子氣了,他明白了規矩的重要,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規矩一直在約束著人,聽完義父方才的話,李守善更加醒悟,自己應是守護規矩的人,而不是破壞規矩的人,
蘇武則在旁,暗中感歎叔爺的布置,
走一步,看兩步,
平叛後李蔡下的第一個命令是嚴打罪犯。
他看出了讓罪奴清戶的弊端,如此行為是維穩了,但反而會讓眾人輕視法度,
“反正我就算犯法了也無妨,等著大赦,等著清戶...都是機會啊。”
李蔡就是要收緊袋子,加強法度,
不得不承認,光是治邊,老李真是屈才了。
查看老李的履曆,是能文能武,武功自不用說,還曾幫助劉徹遷徙邊民、統籌鹽鐵、治吏改幣,
邊民,鹽鐵,改幣,都是劉徹朝經濟的生命線,而這些事都有李蔡的身影,一看老李就是讀書人啊,
韓愈對李蔡評價極高,
“人所憚為,公勇為之;人所競馳,公絕不窺。”
翻譯過來,人家不敢乾的,老李衝上前去乾;大家搶著乾的,老李反而不乾了。
“子卿,你看清戶也做了,度田在即,叔爺還能幫你些什麼?”
李蔡微笑看向蘇武,
蘇武也不客氣:“叔爺,你幫我和邊將都通通氣吧,省得麻煩。”
李蔡沒想到蘇武這麼直白,在李蔡看來,小武是個不願意求人幫助的人,這絕對是缺點,
處理政事,單打獨鬥不好使。
人,也是一種資源,不去使用,是自視清高。
李蔡格外舒心,大笑起來,
“好!叔爺都幫你辦了!”
“多謝叔爺!”
“有什麼的,叔爺一把老骨頭了,也沒什麼可追求的了,能幫幫你們小輩,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