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懷疑我?”
李義府望著森嚴的顏白心頭一顫。
他不怕許敬宗,但他就是怕顏白。
顏白現在沒穿官衣,就算打他一頓,他還得虛心的說一句受教了。
等顏白再老一點,到了六十歲,律法約束不了他了......
那時候拿著拐杖敲他,他還得伸出手,乖乖的挨打。
“不敢!”
“取來!”
“好!”
李義府走了,長孫衝趁著這個空檔趕緊道:
“私章不要還了,墨色你拿著它,去西市,找最北頭的鋪子,那裡有我存著的錢,很多!”
顏白一愣,不善道:“你要做什麼!”
長孫衝趕緊道:“墨色,你聽我說,盛極必衰,長孫氏一族便是這樣。
事到如今就算皇帝肯鬆手,其他人定然不肯了。
我是長子,我最輕的處罰是流放,但我放心不下我那幾個孩子!”
“那是長公主臨終所托,也是文德皇後的血脈,不能讓孩子去嶺南,他們去了活不了。
我到時候就算到了地下,見到了姑姑,我無法交代!”
顏白無奈道:“這個我好像做不到。”
長孫無忌大急道:
“墨色,我知道這樣做很為難,如今陛下也為難,他需要一個台階,懇請你幫一把!”
顏白搖搖頭,低聲道:
“趙國公審理房遺愛一案算是平叛有功,你家一躍成為朝堂權臣,風頭無兩。”
“可陰不孤生,陽不獨長,陰陽共生。
權力是到手了,可某些人卻是失去了,這背後牽扯太大,我根本就背不動。”
長孫衝輕輕吐出一口濁氣,緩緩的垂下了腦袋。
顏白說的沒錯,長孫氏就如拉開的巨弓,拉的越滿,反彈越大。
當自己的阿耶伸手要權的那一刻,弓箭就射了出去,回不來了。
長孫衝一直在想,姑母若是晚走幾年,如今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了。
可是生活沒有如果。
顏白輕聲安慰道:“陛下不會苛責太甚!”
長孫衝搖搖頭:“大理寺定下的罪責是造反之罪!”
“李崇義?”
“不,不是他,是先前和父親交好的禦史監李巢,他說我家坐在牆頭,左顧右盼逆反之心昭然若揭!”
顏白心裡輕輕歎了口氣,如果真是這樣,流放是必然的了,沒去安南去嶺南已經算是開了大恩了。
“墨色,不要恨我父親,真的不要恨他。”
“父親幼年的時候,我家這一門,因為我祖父死的早,父親和姑母被趕出了家門,兩人都是舅父帶大的!”
長孫衝望著回來的李義府繼續道:
“舅父雖然疼愛父親和姑母,但畢竟是寄人籬下,被驅趕的經曆讓父親從小對權力有著很強的渴望。”
長孫衝望著李義府道:
“掌控權力,把命運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裡,不被他人主宰,其實那時候長孫家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顏白望著長孫衝,他很想說這是對的。
父親早死,被家裡的兄長趕出家門,要照顧年幼的妹妹,還寄人籬下。
這樣的人長大後無時無刻都想著要證明自己。
這樣的人心智會有大缺。
但這樣人會特彆的看重恩情。
細細地想來,長孫無忌其實和二囡的命運差不多。
都是老二,都是被家裡的老大不喜。
被趕出家門,等於是被族譜除名,和孤魂野鬼差不多。
“我先前其實不理解父親,我也勸過他,我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會這樣,等身處這裡,我才突然醒悟。”
長孫衝起身朝著顏白輕輕一揖,從懷裡拿出一塊衣角,笑道:
“我現在認為我的父親沒錯,哪怕徒千裡,萬裡,我也不認為他是錯的,他是我的父親。”
“其實我父親是很感激你的,所以,這個他一直留著!”
顏白點了點頭,伸手接過衣角。
這片衣角就是當初割袍斷義時的那片。
“墨色,你認為我父親是會造反之人麼?”
“不是,是一個被權力迷住了眼的人!”
長孫衝笑了,再度朝著顏白一禮,有顏白的這一句話就夠了。
隻要書院不認為長孫家造反,那遲早就會有平反的一天。
顏白走了,心裡難受極了,冰冷的史書就幾行字,可在這些字眼的背後,全是人性。
“墨色,謝謝你!”
顏白望著明晃晃的太陽,心裡難受極了。
“娘的,就不該來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