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拙?
陳禮欽?
劉家要對這兩人動手?這兩人可是朝廷命官!
幽暗的囚室內,牆壁上的油燈火苗忽然一滯。
元掌櫃平躺在桌子上任由密諜包紮傷口,密諜的動作也慢慢停了下來。
原本俯在元掌櫃耳邊的金豬,下意識起身,瞪大眼睛看向陳跡:“他們要殺張拙和陳禮欽?要不我派些密諜保護他們兩位,陳大人畢竟是你……”
陳跡的右手忽然按在元掌櫃傷口上,刹那間,元掌櫃的慘叫聲響徹內獄,將其他聲音全部壓製下來。
片刻後,陳跡緩緩問道:“劉家怎麼說的?”
元掌櫃喘息道:“劉明顯篤定說,明天之後,這豫州之內隻有劉家,再無人染指。”
陳跡又問:“他有沒有說具體計劃。”
元掌櫃麵色慘白:“我憑什麼告訴你?”
“我看你是在胡說八道,”陳跡麵無表情的按向元掌櫃大腿傷口,原本已經止血之處再次崩開,元掌櫃猛烈慘叫起來。
正當他要繼續撕開傷口尋找大動脈時,金豬扯著陳跡胳膊走出囚室,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救父心切,但你沒學過刑訊手段,下手沒有輕重,千萬不能將如此重要的犯人整死了。”
陳跡沉默。
他根本不在意陳禮欽的死活,隻是想借機‘失誤’弄死元掌櫃,免得牽連出雲妃和自己。但現在金豬及時製止,已經沒了機會。
陳跡隻好歎息:“大人,是我心急了。”
金豬嘿嘿一笑:“先前我聽說你要與陳家恩斷義絕時還納悶,怎麼有人真能斬斷血緣親情?想必你當時隻是說的氣話,氣你父親送你去太平醫館當學徒罷了。”
陳跡嗯了一聲。
金豬拍了拍陳跡肩膀:“莫著急,我保證不會讓陳大人有事。方才我仔細思慮了一下,劉家確實有能力在豫州殺掉張拙和陳禮欽,但他們現在絕不會與朝廷撕破臉。所以劉家要做的隻是將兩人攆走,不會害他們性命。”
“劉家會如何做?”
“陷害。”
陳跡看向金豬:“大人的意思是,劉家要陷害張拙與陳禮欽,迫使他們遷至其他官職……大人可知這兩位大人今晚的行程?”
金豬當即答道:“今日兩人要宴請所有新科舉人,辦一場鹿鳴宴。”
科舉兩宴:第一場為秋闈之後的鹿鳴宴,宴請新科舉人;第二場則為殿試之後的瓊林宴,宴請新科進士,此乃寧朝數百年之舊例。
陳跡問道:“鹿鳴宴要在哪裡辦?”
“迎仙樓,”金豬招呼著西風,大步流星往外走去:“咱們這就去迎仙樓,今晚不僅要保護好陳大人,還要抓住劉家把柄!他們敢動手陷害朝廷命官,不光我密諜司容不下他劉家,連帶著朝廷、徐家、陳家,全都容不下他!”
陳跡看了一眼金豬的背影,又無聲看向元掌櫃。
金豬駐足回頭,目光穿過幽暗漫長的甬道回頭看來:“走啊,愣著做什麼?”
“來了。”
……
……
迎仙樓本名富貴坊。
隻是開張大吉那一日,有仙鶴西來,落在房頂那橙色琉璃瓦上。
於是,東家臨時找匠人打造一尊石鶴置於門前,並改名迎仙樓。
此時。
迎仙樓前車馬雲集,拱手作揖之人絡繹不絕。
陳禮欽與張拙身披大紅官袍,在一眾藍袍官員中鶴立雞群。
趁舉子們進樓落座時,張拙湊到陳禮欽耳旁道:“陳跡已答應靖王去知行書院念書,但你那點小心思都被白鯉郡主戳穿了。要我說,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將你府上那管家杖殺了給他出氣,何必搞這些彎彎繞繞的?那管家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陳禮欽看了張拙一眼:“我府上管家兢兢業業十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張大人張開閉口都是打打殺殺,有辱斯文。”
張拙沒好氣道:“你真以為他們三兄弟在同一個學堂念書,就能拾起兄弟情誼,就能念你的好?你不如去城隍廟或者老君山燒香,請道君顯靈!”
陳禮欽黑著臉:“他隻要能學到些真才實學,我這做父親的也算是為他做了點事情,至於他念不念我的好,那是他的事情。”
張拙氣笑了。
他甩了甩袍袖,轉身往樓內走去:“你彆忘了咱們的約定就行!”
迎仙樓後門外,金豬頭戴鬥笠,輕輕敲了敲門。
西風從裡麵拉開木門,將金豬與陳跡迎了進來:“大人,周圍已布下天羅地網,若劉家人來鬨事,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金豬譏笑一聲,往前迎仙樓裡走去:“你倒是挺能吹牛皮的,你要這麼厲害,還要我來做什麼!”
西風小聲嘀咕道:“昨日還喊我司主……”
金豬豁然轉身:“你他娘的嘀咕什麼呢?肯定沒放什麼好屁!”
西風趕忙笑道:“沒事,大人您英明神武!”
金豬冷笑一聲,領著陳跡潛入迎仙樓,躲在一根柱子後麵無聲觀察。
大堂內,三十餘名舉子坐在一張張圓桌旁舉杯共飲,氣氛熱烈。主桌上,秋闈五魁坐於張拙、陳禮欽身邊,竟是比其他官員的位置還要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