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長街,劉曲星哭了很久。
直到哭聲將他父親招引出來,他才趕忙擦擦眼淚,拉著母親離開。
陳跡站在不遠處小巷子的黑暗中默默看著,直到長街空無一人,才抱著烏雲走出陰影。
他望著劉曲星離去的方向,輕聲感慨道:“劉曲星學醫很刻苦。師父曾說,他再過一陣子就可以坐診了,太平醫館留給他,醫館裡的醫書也留給他,不算浪費。”
烏雲:“為什麼不把實情告訴劉曲星?你明明做了那麼多,還要被人誤會。”
陳跡:“不能說。”
烏雲疑惑:“為什麼不能說?”
陳跡:“事以密成,語以泄敗。”
烏雲一怔:“魚以蟹敗?”
陳跡解釋道:“想救郡主,便要鋌而走險,我們未來少不得作些犯禁之事。若讓旁人知曉我們想救郡主,我們悄悄做的事情都會被人聯想到我們身上,所以白龍才會交代我,要有城府。劉曲星不是一個擅長保守秘密的人,讓他知道得太多,反而會給他招來殺身之禍。”
烏雲喵了一聲:“可是,被朋友誤會,真的讓人很難過啊。”
陳跡抱著烏雲走在黑夜的長街上,輕輕吐出一口白色的霧氣:“沒事,我們要做的事,不需要誰來理解。”
“噢……”
陳跡笑著說道:“馬上就要去京城了,開心一點嘛。我聽人說,京城的上元節最是繁華,整座城市被裝點得火樹銀花、金碧輝煌,六天六夜,通宵達旦、燈火通明。咱們歲日和上元節要在京城過,到時候我帶你去看看。”
“好吧。”烏雲還是有些悶悶不樂。
待陳跡回到銘泉苑,已是子時。
他站在院子外,看著敞開的院門,還有屋內點燃的燈火,若有所思:“我記得出來時熄了燈的,大半夜誰會來這裡?”
烏雲回應道:“是陳問宗的氣味。”
陳跡放心走進屋中,卻見到屋內已點燃了炭火,窗戶開著縫隙透氣,陳問宗臥在屋內的螺鈿茶案旁睡著了。
他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兄長?”
陳問宗驚醒,頓時坐直了身子:“你回來了。方才去了哪裡,怎麼不在屋中?”
陳跡避而不答:“兄長為何深夜造訪?”
陳問宗被提醒,趕忙說道:“想到你這屋中還未點燃炭火,便命人將我屋中西山窯的銀絲炭給你搬來了。此物無煙無味,可溫吞燒至三個時辰,用來取暖過夜再好不過。”
陳跡看了一眼黃銅炭盆:“兄長有心了。”
陳問宗伸手去懷中掏東西,怎奈白天先杖責陳問孝二十、又杖責王貴二十,如今胳膊酸脹疼痛,幾乎抬不起來。
他費了好大的勁,才顫抖著從懷裡掏出一隻手串來,溫聲道:“陳跡,我今日又細數問孝供狀上的罪責,他這些年裡前前後後以你的名義,在各家賭坊裡賒下了一千七百兩銀子。為兄不能讓你平白蒙受這等冤屈,他冤你的賬,我便從陳府公中支取了給你,算做補償。”
陳跡看著那串佛門通寶,神情意味不明。
他缺銀子嗎?
他缺。
如今來自靖王的冰流,仿佛狂風暴雨般盤桓在他的丹田之內。
他需要銀子,需要很多的銀子才能將冰流一一消解。
陳跡體內正有一百一十盞爐火熊熊燃燒,或許點燃剩下的四百九十餘盞,才能踏入尋道境,成為真正的大行官。
正犯愁呢,陳問宗送來了一場及時雨。
這位兄長,雖刻板迂腐了些,倒也算得上正直君子。陳府當中,或許也就這位值得相交。
陳跡將那串佛門通寶收下,展顏笑道:“謝謝兄長,時候不早了,兄長也早些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