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櫃麵露為難:“小人能搞到這麼多已是不易,一支十五兩銀子這麼低的價格,好多藥坊都在搶呢。”
陳跡嗯了一聲,指了指其中兩支:“這兩支不要,其餘的我全要了。”
老掌櫃愕然:“大人為何不要?”
陳跡看他一眼:“成色不好。”
老掌櫃納悶:“您就這麼一伸手,便篤定它年份不對?小人開當鋪四十餘載,還沒在人參上出過岔子,這人參是種出來的、還是野山參,夠不夠年份,小人一看便知,絕對錯不了。當初可是您說要小人去買的,怎麼能買完不認賬呢。小人這當鋪雖小,背後可是……”
陳跡伸手從老掌櫃臉前掠過:“六十一歲。”
老掌櫃瞪大眼睛:“您還真有這本事,連小人的年齡都能探出來?”
陳跡微笑道:“我不僅知道你年齡,還知道你家中有兩個兒子在府衙當差,一個是筆吏,一個是捕快,你那當捕快的兒子常年巡視東市碼頭,喜歡揩油、勒索,要不要我遣人將他們押來問問?”
老掌櫃噤若寒蟬。
陳跡從懷裡掏出陳問宗給他的那串佛門通寶來:“四十支人參,每支十五兩,合計六百兩。我這裡是一千七百兩銀子的佛門通寶。”
老掌櫃道了一聲:“您稍等。”
說罷,他從後院庫房裡拿出一串佛門通寶:“大人,此通寶值一千一百兩。”
陳跡隨口問道:“這佛門通寶是真是假?是一千一百兩嗎?你沒唬我吧?”
老掌櫃小心翼翼瞥他一眼,這位大人怎麼連這事也不知?難道是剛當的官?
掌櫃賠笑道:“您看這通寶合計十八顆珠子,前六顆代表它出於哪座寺廟、中六顆代表它給了誰、方便溯源、後六顆則是代表數額。”
掌櫃繼續說道:“而這通寶的防偽手段其一,前六、中六、後六分彆由洛城陀羅寺、京城緣覺寺、金陵棲霞寺指派固定的僧人雕刻,筆鋒、刀鋒模仿不了。
說到此處,掌櫃拿來一隻琉璃放大鏡對準佛珠:“其二是密押,您仔細看這通寶上其實還刻有極其微小的經文,百餘字才占米粒大的地方,一般人做不到。而且這百餘字對應的經文隻有佛門知曉……總之,這通寶一上手,真的、假的很好辨認,質感完全不同。”
陳跡明白了,古時晉商票號也是用專人寫字來做銀票防偽,並不稀奇。
至於這微雕技術就像他用過的紙鈔一樣,摸一下盲文的凸點,看一眼水印,再摸一下材質,真鈔假鈔很好辨認,質感不同。
他思索片刻:“若有人也掌握這微雕的手段,豈不是……”
掌櫃慌了:“大人慎言,您這想法可萬萬不能讓佛門知道。況且,如今江湖上會微雕的,都被抓走當和尚了,這手藝在民間已經失傳了!”
陳跡笑了笑,抱起兩隻木盒子出門:“彆怕,開個玩笑。”
待到他與小滿彙合時,已是兩手空空如也。
陳跡買了兩個驢肉火燒遞給小滿:“吃吧。”
小滿眼睛亮閃閃的:“公子給我買的嗎?”
“不然呢?”
小滿接過火燒眉開眼笑的咬了一大口,嘴裡鼓囊囊的問道:“公子,此事能不能記?”
“可以。”
……
……
夜深人靜。
陳跡已躺在床榻上入睡,烏雲不知所蹤。
銘泉苑外傳來立秋的咳嗽聲,窩在小板凳上守著炭盆的小滿當即睜開眼睛,她起身撥開門閂,側身從門縫裡擠了出去。
立秋將她拉至一旁:“聽府裡人說,三公子今天領你出府了?”
小滿嗯了一聲。
立秋又問:“都記下了嗎?”
小滿從袖子裡掏出折好的紙來:“給,都記下了。”
立秋喜上眉梢,趕忙將紙展開,嘴中低聲念叨著:“嘉寧三十一年臘月十三日,公子帶小滿去東市。”
“公子給小滿買了驢肉火燒。”
“公子給小滿買了糖葫蘆。”
“公子給小滿買了糖人。”
“公子給小滿買了蜜三刀。”
“小滿還想吃桃酥,公子不讓。”
立秋:“?”
她抬起頭來麵無表情道:“你這記的都是什麼?”
小滿樂嗬嗬打了個飽嗝:“立秋姐,你就說夠不夠詳細吧。”
立秋皺眉:“詳細倒是夠詳細隻是沒記什麼要緊事,你怕不是在唬我吧?”
小滿委屈道:“今天真就這麼點事,我每件都記下來了的。以後要再有其他事,我肯定也一並記下來。立秋姐放心,我唬誰也不會唬你的。”
“行,算你還有點良心,”立秋轉身就走,小滿在她身後慢慢收斂了笑容,轉身回了屋子,將門緊緊合好。
她打量了一眼床上的陳跡,而後從桌上捏了幾顆蜜三刀塞滿了嘴巴,重新坐回小板凳上打起盹來。
陳府的小路上,立秋低頭疾走,時不時左顧右盼,生怕被人瞧見。
穿過幾道垂花門,立秋來到一處牆角輕咳幾聲,待到牆外也有咳嗽聲響起,她將手裡那團紙丟出去,匆匆回了群芳苑。